黄沙漫卷,风萧嘶鸣。
十四年未见故乡来人,恍如隔世。
司马泳没想到前来迎接自己的是长孙晟,而打马前来的长孙晟亦没有想到来人是司马泳。
自杨坚掌权,兵戈交错,二人至今已二十三年未见。当年名动长安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已经苍老于漠北的黄沙与风雪之中;而当年以弓马骑射而冠盖诸世家子的文武全才,也已经是两鬓白发。
长孙晟忍不住说道:“行之(司马泳字)兄,二十余年未见,一直以为你已经没于当年的伐陈之役,没想到今日能在此地相见,真是百感交集,令人唏嘘啊,行之兄这些年过得如何?”
司马泳言道:“托长孙将军的福,司马泳命硬,还没有死。”
二人本是旧友,也是仇人,此时相见,司马泳以为自己应该分外眼红,但此时的他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怨恨。
长孙晟喟叹道:“行之兄,你终究还是忘不了千金公主。你也是一代奇才,才高八斗,闻名遐迩,没想到为情所困,竟然甘愿蛰伏在这大漠之中,荒废年华。”
不待司马泳说话,长孙晟忽然一变脸,紧盯着司马泳说道:“行之兄,别人不了解你,长孙晟却是熟悉行之兄。你素来足智多谋,奇计百出,今日突然出现在我北伐大军面前,还有乞降南归,你到底要干什么?”
司马泳并不诧异于长孙晟的突然变色,也不为长孙晟的威胁所动,神态自若地说道:“长孙将军言重了,司马泳的过去,早就已经烟消云散,现在不过是一个苟活残存之人,今草原流离,是故妄图托庇于汉军羽翼之下,带着这群失孤之鸟回家,其它诸事,一盖不敢妄想。”
长孙晟并不相信司马泳的话,而是盯着长孙晟说道:“行之兄千里奔赴大漠,陪在千金公主的面前,可谓对千金公主情深义重。千金公主死在大隋的手上,你难道不想为千金公主报仇吗?”
司马泳抬头看向长孙晟说道:“果然是你,对吗?”
看长孙晟不说话,司马泳自顾自地说道:“什么情色之事,果然也只有你长孙晟这只狐狸才能想出如此歹毒的计策。你知道若是指责阿芳(千金公主,名宇文芳)阴谋动乱大隋,都蓝可汗不仅不会处置她,反而会拍手叫好,所有你们利用了阿芳对大隋复仇心切的心情,设计害了她。
当初安遂迦带着虞庆则联合突厥出兵反叛大隋的信,我就觉得不对,这等阴谋之事,如何付诸于纸上。尽管我再三劝阻,阿芳还是决意一试。可谁知道这只是一个楔子,安遂迦以便于双方联络留在了牙帐,日夜与阿芳商讨攻隋计划,而你们便故意诬陷阿芳与其私通。而都蓝可汗为了讨好大隋,也与你们演了这场戏。”
说到这里,司马泳忍不住哽咽道:“你们所有人都达到了目的,可是阿芳却悲惨的死去。你长孙晟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以这样的名义去羞辱他。阿芳是九天翱翔的凤,她骄傲如斯,哪怕是刀斧加身,也不应该如此委屈的死去。”
若是二十年前,长孙晟或许会有些内疚,只是现在的长孙晟早就是铁石心肠,任凭司马泳的控诉而面不改色。
长孙晟冷厉地说道:“所以你承认了,现在是来为千金公主报仇,祸乱隋军的?”
司马泳有些倾颓地说道:“昨日是是非非,再是追究,也换不回阿芳的命了。我恨不得杀了你,可是现在却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阿芳临死前托付我带着这些人回中原,带着她的骨灰回家。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完成阿芳的遗愿,至于什么大隋,大周,突厥,都与我无关了。”
虽然司马泳说得有些豁达,但是长孙晟并不信任他。
“最好如是。”
长孙晟又说道:“我不管你司马泳想做什么,最好先考虑清楚后果。千金公主是我长孙晟设计所杀,安遂迦也是我长孙晟派遣去的,如果你想报仇,尽可来找我长孙晟,我等你便是。但是你若是对北伐大军动什么歪脑筋,意图颠覆我北伐胡虏的大业,那休怪我长孙晟无情。”
司马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长孙将军,若是说起来,我比你更恨胡人。你是北魏鲜卑人的后人,我却是大晋皇室司马家族的后人,若论与胡人的仇怨,我可比你多的多。”
很多长安的关陇子弟,汉化多年,最恨别人说他们是胡人之后,长孙晟也不例外。
此时有些气恼的长孙晟瞪着司马泳,也不多说,便让人押着司马泳一行人赶回大营。
匆匆回到营中的长孙晟立刻来见黄明远,并说明了司马泳的身份。
司马泳可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西晋南阳王司马模之后,其先祖可追溯到晋宣帝司马懿四弟东武城侯司马馗。其父司马消难是北周的柱国大司空大后丞郧州总管荥阳郡公司马消难,其妹就是北周静帝宇文衍皇后司马令姬。
北周大象二年(580年),外戚杨坚专权后,蜀国公尉迟迥起兵讨逆;联络郧州总管司马消难举兵响应。司马消难以使其子司马泳质于陈以求援。后司马消难被王谊击败,司马消难夤夜南奔,投奔陈朝,司马泳也滞留在南陈。
后来大隋代周,数年后南下攻陈,并无实权的司马消难被俘,杨坚以旧念特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