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七年,降谷零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当年的男孩。
骨瘦如柴,没有孩童应有的圆润。
两只硕大的眼睛挂在脸上,有些非人的诡异感。
不算丑,但也绝算不上可爱。
和现在的酒井野是天壤之别。
担心男孩亲眼见证父亲死亡会出现心理问题,曾经他还特意关心过男孩的后续情况。
被远房亲戚收养——这是警方的说辞。
无法得到更多信息,加上警校学习生活忙碌,那时降谷零只能暂且将这件事放到一边。
原定毕业后再尝试调查下男孩的现状,却没想到因公安秘密调令,他失去很长一段时间的自由。
训练繁重,之后宛如行走在刀尖上的生活让他慢慢淡忘那个曾死死拽着他领口不放的男孩。
形形色色的记忆不断涌上心头,降谷零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笑道,“好久不见,源。”
——你叫什么名字?
——月岛源。
他从未见过“酒井野”,却和“月岛源”有过一面之缘。
酒井野呆呆地凝视着降谷零的侧脸。
即便此时躁动尚未消失,但烦躁的情绪早已不见踪影。
身体不自觉晃动起来,他好像整个人都浸泡在水中,变得轻飘飘的。
波本还记得他。
这个认知充斥在大脑每个角落。
他暂时无法思考其他任何事。
全身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着他从未体验过的喜悦。
和那天重逢一样,他所有表情坏死,只是乖乖坐在原位,点头。
“好久不见。”
少年音黏黏糊糊,听上去愈发稚气。
降谷零勾唇,看来现状并没有他想得那么糟糕。
长期经受暴力对待的孩童脆弱敏感。
不过只是在枪响的瞬间本能搂住他。
不过只是在那所谓的父亲挑衅抢劫犯时牢牢护住他。
不过只是在那男人倒进血泊的刹那安抚他。
——不要怕,会没事的。
仅仅只是这样干巴巴的安慰,降谷零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值得一个十岁的孩童将他铭记至今。
但此时少年眼中所有的情态都表露出对他的喜爱。
——雏鸟情节。
这是降谷零做出的判断。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少年的演技并没有好到足以欺骗他。
降谷零靠上椅背,轻笑道,“你长大了。”
耳尖的红晕再也无法隐藏,酒井野拽住卡在胸前的安全带。
他想控制住心口的鼓动,却是无能为力。
陌生的情绪不断滋生。
和之前的愉悦不同,和仍没有消失的躁动不同。
是更加温和,更加甜蜜。
充盈他全身的满足。
酒井野攥紧安全带,余光偷偷瞟向降谷零,却又在他转眸的瞬间悄然收回。
下意识的举动。
像是在害怕?
他不知道。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降谷零觉得有趣。
如果不是亲眼见证酒吧惨案,如果不是亲自调查过“酒井野”的过去。
少年此刻青涩的表现和柔软的外表能轻易让人失去戒心。
天生的欺骗者……
不,或许并非天生。
抛开混乱的思绪,降谷零询问道,“酒井野是那个头目给你取的新名字?”
“不是。”
温和而亲昵的声音。
酒井野内心不明的躁动再次扩大。
他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停顿许久,他才解释,“酒井是母亲的姓氏。”
“野是指流浪者。”
他紧盯着降谷零,眼睛亮晶晶的,“这是我自己取的名字。”
仿佛是在讨要夸赞的大型犬。
降谷零突然有些好奇。
如果酒井野的母亲没有去世,这个少年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亦或是当时如果他执拗地继续探寻“月岛源”的情况,这个少年又会是什么模样?
突如其来的疑问。
夹杂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闷胀。
曾经在他怀里不住发颤的男孩似乎不断从一个泥潭跳进另一处泥潭。
被迫染上纯黑的色彩。
满身污秽。
无声轻叹,降谷零笑了下,这次的笑容不再虚伪,“不错的名字。”
酒井野眼睛微睁,仿佛有条毛绒绒的尾巴在身后疯狂摇动。
他脱口而出,“波本的名字也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