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家属吗?”学妹声音抖得厉害,病患是一大问题,家属又是一大大大问题。
楼朝倒是情绪稳定:“通知吧。”
他快步将餐盘放至回收处,以最快的速度狂奔回住院大楼,他到的时候电梯正好开门,他闪身挤了进去,按了最高层。
从VIP709病房出来,只有这台电梯不需要经过护士台。
这医学奇迹的脸这层楼的医护人员都认识,哪怕真没看见侥幸让他下了楼,就他那惨白面色和步履蹒跚的样子,肯定会被大厅的护士或保安拦住,所以他只可能是往上走。
楼朝心里剥离出来两个自己,一个管控肢体急得不安地跺脚,另一个又十分笃定他肯定没想错。
电梯到最高层,他快步跑出来,想也没想奔向楼梯,咚咚咚以最快速度爬完了通往顶楼的一层楼梯。
顶楼,封锁的大门前,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少年安静地坐着。
楼朝退后两步,后背贴着冰凉的墙体瓷砖,气喘吁吁地看着在台阶上坐着发呆的少年。
这会儿他的身体反应才跟上来,肺部、胸口、喉咙都灌上来撕裂般的疼痛。
少年一脸茫然和麻木,好似卧床太久,面部肌肉功能还未恢复,呆愣地看着他,眼神闪烁着心虚。
楼朝喘过气后拿出手机给学妹打了电话。
“家属来了吗?”
“好像快到了。”
楼朝与少年对视,在听见他说出“家属”这两个字时,他能看见少年的五官狠狠地抽了一下,眼底的情绪变了,半是愤怒又半是痛苦地看向他。
“嗯,跟他们说患者恢复得不错,已经能自主出门散步透气了。”
学妹立马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找到了?好的,等家属来了,我会跟他们好好说下这个问题。”
“嗯,我一会儿带他回来。”
楼朝说完,把电话挂了。
少年此时似乎是看他看得累了,别开脸不愿再看他,垂着头看自己被护工修剪得光秃秃的指甲。
楼朝收起手机,举步朝他走过去,屁股重重地落在冰凉的石阶上。
他视线扫过身后紧闭的铁栏门,又看向身前锁死的天窗,这地方很少人来,自然也没什么人打扰,天窗紧闭,里外都有厚厚的一层灰,把外面的天空也衬得灰败压抑。
说些什么好呢。
用眼神吓退家属他很擅长,安慰脆弱的患者他却极其不擅长。
到底该说些什么呢?
不擅长讲话的他,于是决定想到什么说什么。
“今天我见到了我弟弟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是个看起来挺不错的阳光运动少年,其实我第一眼就挺喜欢。”
少年瞬间扭头望向他,震惊得瞳孔放大。
“???”
“但我却选择了后退,阳光太刺眼了。”
“???”
“不知道你会不会懂,有些人可能就只配生活在阴暗的角落。”
三句话给少年本就脆弱的CPU干烧了。
他嘴唇颤动,想说什么,却像是丧失语言功能的坏机器,始终挤不出来一个音。
楼朝起身,手朝那少年伸了过去。
“走吧,该回去了。”
少年懵懵懂懂,又或者是一脸懵逼,犹犹豫豫地把手递给他,楼朝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瘦得皮包骨的小手腕,领着他下楼。
路上遇见的护士都冲他挤眉弄眼,不停地拍胸口,感激他拯救了一层楼的卑微打工人。
楼朝把人送回病房,有模有样地做了个简单的检查,手掌顺着少年脑后发茬摸了两圈。
他眼神慈祥又富含深意:“好好养病,你这颗脑袋可是我一针一针缝起来的,缝得特别好,以后你就算是剃光头都不会有人嘲笑你。”
少年瞪大眼睛看向他,眼珠滴流滴流转,好多话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憋屈表情,楼医生出了名的话少,但每次呼噜完他的后脑勺总是会说出很长一段话,眼神还很温柔,温柔得让他觉得瘆得慌。
楼朝收回手,欣赏完自己的优秀作品,心满意足地离开。
门外,四五个同事已经在等他。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学妹最先冲上来,“师兄,真是吓死我了!还好半年前院长让人把天台大门给焊死了,我的医学生涯差点就玩完了。”
楼朝语气认真地回复:“那也没什么不好,你还年轻,趁早改行,或许不是一件坏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师妹气得磨牙,想给他一杵子又不敢,只能愤愤地把拳头捏得咯吱响。
这少年入院时家属说是不小心摔的,但后面随着少年渐渐康复,从他的态度便不难看出,这“摔”的理由应该不是“不小心”那么简单。
楼朝也暗示过,她们要多注意,只是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