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榴思念父亲,却也在京城更加得心应手。
她虽无名无份,却打着牵挂父亲,担心父亲的名头,为海家军谋取了很多好处。
比如每年才是秋日,她就会直接去兵部、户部、工部全部跑一圈,问可给她爹爹准备好冬日棉袄了。还仗着严帝明里暗里的纵容,亲自去检查。
她行的事,全不符合规矩,可是大闹过六部之后,禀报严帝,严帝只说,海榴乃海将军挚爱独女,海将军在外拼命,留女儿在京中,半根头发丝也不能伤损。
海榴曾经很想也做个像父亲一样伟大的将军。
未能如愿,她便想,能做那个帮得上一点忙的人。
可是,这些事都非父亲想让她做的。若是父亲真的相信严帝对他离了心,只怕第一个就是要让海榴离京。
可是海榴不能离。她留在这里,才能第一时间获知危险,想办法保全父亲。
“我知道了。”
程昱忽然说,海榴闻言仰头看他,问,“你会想办法的吧?”
她说了这句,才意识到自己眼里有泪。
想到父亲那日压抑哭泣,想到父亲每次分别时,眼里的不舍,眼里不由盈了泪水。
海榴侧身,假装抬手抚弄头发,偷偷拭去眼泪,颇为窘迫。
程昱察觉她的窘迫,偏开头,却又忍不住偷瞄了眼。
五根葱葱玉指,正捏着头上的金钗假装插了又插。
那金钗,正是程昱今日回西山大营,让行伍里的老墨新打的。
老墨是海家军里手巧的,但是毕竟不是专门打钗子的。就只做了个最朴素的梅花钗。
可是插在海榴头上,倒很是合宜。
海榴生的好,简单的金钗,也被她戴出不凡来。
她娘定然也很好看。
可是听说,生她时,她娘就死了。所以她嚣张跋扈,也情有可原。失了母亲,父亲又是大将军,宠溺些是自然的事。
若是……
程昱捏拳,心里有些纷乱。
“你放心回去吧,我会好好想下你说的事。”
程昱淡淡道,并无送海榴离开的意思,反倒走去书案前坐下,继续看案上的书籍。
海榴觑了眼,见他显然已经是送客的意思,并且冷漠到不肯回头,赶忙擦好眼泪,咬了咬唇,让神色如常,提步走了出去。
因从小就和父亲在一起,她跨越门槛的姿势,简直和海将军一模一样。
程昱偷眼看着,看到衣袖扬起,担心她是要回头,慌忙又将视线挪回书册上。
海榴只是理了下袖子,待出了繁霜院门,见沙燕紧张兮兮张望,白了一眼,吩咐道:“让孙先生和邓管家去平泊厅等我。”
孙先生和邓管家,皆是料理财物的。
海榴和两位议好事,做好盘算,已经将近三更。匆匆沐浴后,就上了床。
……
在黑暗里,听到一种声音,有些熟悉,又和海榴听到过的有所不同。
是鞭子抽动的历历风声,听得海榴有些心内悚然。
海榴听了一会,发觉自己身边湿乎乎冷冰冰地难受,比在雪洞里还更煎熬。
她有些迷惑地想,这是到了哪里。
“背叛我!”
“你不是觉得一入宫门深似海吗?我马上令你女儿入宫!啊哈哈哈哈……或许这就是天意,你不肯让她嫁给太子,那便入宫为妃吧!我就将她安顿昭阳宫,这可不是天大的荣耀!这岂不是很公平!哈哈哈哈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君王!莫非你以为,西北就是你的天下!你信不信,我可以杀死你,也可以杀死你的女儿,也可以杀光你的西北军。”
有人在疯狂咆哮,又狂笑不止。鞭笞之声也未停下。
海榴听得惊心动魄,她摸索着,沿着脚下的台阶往下,渐渐听到潺潺水流。
“圣上,他早已经晕死过去了。可要奴婢泼醒?”
说这话的声音有些尖细奇怪,海榴一下子就辨认出,应当是宫里的公公。
啪啦水声,然后咆哮的声音歇斯底里高喊:
“海良隆!你给我醒来!”
——是父亲!
海榴急得眼前发黑,来不及奔跑向下面的水牢,就晕倒在地。
她爬起来,发现天色亮堂了。前面站着的,是纪玄祉。
——对了,要救父亲,只能找纪玄祉,他是当朝太子呢。
“殿下!”海榴恳求。
“你怎么来了?”
纪玄祉并未回头。
“你父亲不是打算带你离开京城吗?”
“圣上,打算给我从西南明家娶一个太子妃。”
“西南明家?”
……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