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中洞天三百年,至今为止,那尊捉去天下人间十天的一旬壶仍藏身于冥冥之中。
日月,星辰,命理,天数,没有那十天的天下人间仍属残缺天下,天下残缺,道理残缺。甲子之前,有兵家圣人发现,一旬壶中,只剩下七天在轮回,于是各方门下行走,一方少主,王朝皇子被送进此方天地,寻找一旬壶。
如林柯,黄庭等人,寻找十余年都无一发现。
眼看又到了破土挖坟的日子,白月随意拍了拍身上尘土,看着依旧坐地生根的黄庭,远处陆陆续续也有人来,只是从来都是第一个到场的林柯却迟迟没有出现。
———
砖窑,白老头送走了那个两撇小胡子,一脸精明的窑督,回到了自己那张摇椅上,雷打不动的坐着,手中是已经点燃的烟斗,却也不放在手中,任其燃烧。于青烟明灭中,仿佛有一道婀娜身影。
“仙人,真的不救他吗?”
“成事在天?或者说,成事在人。曾有个人这样问过我,我的答案自然落于后者,故事传说太假,所谓圣人太远,我们便打了个赌。”至于是什么赌,跟什么人打赌,跟眼前这道残魂没的说。
白老头随意抖了抖烟斗,青烟断续,白老头将烟斗含在嘴里,眺望着远处。
也该添点彩头了,哪能让人家一直吃亏呢。
———
李扶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自己好像忘了很多事,心思不定,壶中洞天,难以修行,如此长久下去,化外天魔趁虚而入,于是他便时常下山,感受人间烟火。
他常闻道家太上一脉,于红尘中觅静,也自觉有颇多经验。想自己离去近十年,听潮楼的那位女冠,必定已经想自己了。
李扶荷曾“不经意”看到,号称拜月山甲子中兴之主,背剑“人间月”的那位少年,爱上一位壶中洞天中的女子,女子姿色身段不算上乘,却也并非中庸,只是比起自己喜欢的那位姑娘,天下人间的女子都需逊色一分就是了,也不知传说中天上白玉京中,是否有女子,能配得上“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的诗文。
街面卖糖葫芦的汉子叫王荣,是个实诚人,吆喝着自家糖葫如何如何好,街尾那家裁缝铺子手艺很好,李扶荷还找过那位年近六十的老婆婆,缝补过自己的衣服,当时没有记错,自己正是因为挖花老婆婆的丈夫的坟茔才不小心将衣服扯烂。如此想,自己干的真是折损阴德的亏心事,索幸这座小洞天内,并没有那座规矩峰盯着,不然那位圣人座下最清贫的颜不秽,封加不秽君子的老学究给自己记上一笔,到时候还怕没有小鞋穿?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李扶荷都能叫的上名字。
突然,他看到一抹白影一闪而逝,正是林柯。
李扶荷挑了挑眉,呼吸之间,已有气息不稳的气象,林柯这样子,分明是在壶中洞天内动了手,被针对了。一道看起来比之前高大了些的少年身影也紧随其后,面色沉凝,这位上林书院最年轻的君子,隐约看到,少年右手握着露出一截的砖头。
“凡人追着神仙拍,有趣。”
这位读书人也没有打抱不平的想法,既然害人家,便没有不允许人家不打你,杀你的道理,各凭本事不过,反正七日后,该怎样就怎样。
目光远眺,最后,这位最会读书的读书人苦笑一声,使劲搓了搓脸。
“要玩死个人哎。”
———
兵河之中,什么都要去争,想方设法来到此方天地中,至今仍无所获,林柯已经急了,按理来说,他是最不可能有这等心思的人,却在那日见到那个凡人少年时,便心生厌恶,来的莫名,生根无踪,索性顺遂心意,在那少年身上“开了一个口子”,只等几日后精气神散尽,老死于塌上。
轻轻捏了捏腰间悬挂的青玉司南,其上刻有蝇文古篆“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遗阙,穷寇勿迫”,在两旁,还刻有兵家大将亲手所篆“后人至,先人发。”
他并非不知自己的状态有怪异处,想来一旬壶捉去的,还有那十天中的古怪强者,飞剑千里摘人头的剑仙,拳镇山河的高境武夫,甚至那种传说中的神仙人物,寻常人只能看到此方天地中不得修行,神异不显,可如林柯这等在兵河之中占据一席地位的修行者来说,付出代价动用一些手段并无不可,更遑论壶中洞天里的那些老不死。
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真要不顾脸面对自己下手,无非是被驱逐出壶中洞天而已,自己身后,站着的是兵河,天下兵家,器道之宗。至于那个少年,他算计也好,赤子之心也罢,杀了也就杀了,以解心中之恶。
放下拿在手上的一只荷包,心有所感而回头,他身后,站着一个身形比初前见到时高大了些许,却极其消瘦的少年。两颊深陷,双目浮肿,脚步虚浮,呼吸之间,颇有接连难续之感,粗布衣裳风猎猎,林柯眯了眯眼,武夫三境。
少年手中捏着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