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众人正坐在厅内饮茶,就见周煜斐一袭浅蓝暗罗纹长衫,手执一把折扇遮在额角,步履仓促,大步流星朝屋里奔来。
陶涵之倾了倾上身,望望外头天色,故作不解的感慨:“难道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了?今天,好像是阴天诶…”
李青澜捋着胡子点点头,一脸正色问候道:“周公子可是身体不适?”不然一大清早的打着一把扇子遮着半张脸作甚?
周煜斐侧身在江城身边坐下,手指抖了抖,露出的下颌骨显然咬的有点紧。在众人或好奇或不解的共同注视下,周大人深吸一口气,徐徐放下折扇,也不抬头,抢在众人出声大笑之前低声叹道:“笑吧笑吧…”
昨晚上那丫头下手毫不留情,一拳正打在眼眶上,半夜里还只是略微发青,早上起来后就整个肿了一圈
,一片青紫,没个十来天根本消不干净。白天还有正事要做,他总不能到哪都拿一把扇子遮着。这会儿让大家伙笑个够,省的到了外头再联合其他人一块挤兑他。
满室静默。
眼皮子跳了跳,周煜斐缓缓抬起头,正对上展云微愕目光,再看一旁,赵廷眉峰高挑。紧接着,先是陶涵之“噗嗤”一声没憋住,继而众人纷纷大笑出声,就连段尘都挑起唇角,眸中映出淡淡笑谑。
周煜斐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面上一副早知如此的沉痛神色。
江城好心的递过一盏茶,对面展云清咳两声,眼眸弯弯憋笑问道:“上过药了没?”
见周煜斐郁郁摇首,展云从怀里掏出药瓶扔过去,温朗嗓音里笑意深浓:“我那还有,这瓶你拿着用罢。”
说着话,几人纷纷起身,跟李青澜以及陶涵之拱手告辞。
原本就是打算等周煜斐过来,先去趟仵作房,然后再到昨日案发的巷子附近查探情况。谁知道人不仅到的挺早,还格外逗趣精彩,原本因为案子的事府衙里一大清早就愁云惨雾格外沉闷,这会儿倒是欢声笑语不绝,除了周大人本尊,其余众人都笑的特别欢畅。
查看过尸体,四人一路往城东走。周煜斐照例走在赵廷旁边,只是不似往常那般肆意招摇,媚眼横飞,一张脸端的特别严肃,连带走路姿势都正统到有些沉重。
赵廷也没偏头,语调里却分明是带了笑的:“看这样子,昨晚上打的挺精彩啊?”
另一边展云摇着折扇温声接口:“熠然甘之如饴。”
赵廷黑眸含笑,赞同颔首:“看得出。”
周煜斐在两人一冷一热的憋笑嘲讽中脸色益加阴沉,简直有跟老天比拼的架势,却破天荒没跟两人回嘴,就闷声在一旁走着。段尘侧过脸看了展云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展云也发觉不对劲了,朝赵廷使个眼色
,一边温声问道:“熠然,没事吧?”
周煜斐抿着唇摇了摇头,半晌,才闷闷叹了一句:“本公子这回是真栽了…”
其余三人听了这话也不惊讶。赵廷暗自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另一边展云则温声笑道:“玩了这么多年,你也该收收心了!”
周煜斐偏过头看了三人一眼。尽管一只眼睛乌青,眸中委屈神色却让人看的分明:“可她不想跟我…”他好不容易认真一回,结果人家姑娘却不把那一夜正经当回事。还总是嫌他烦,每回见了他就口出恶言,拳脚相向,外加一脸厌恶嫌弃视如敝屣。
展云扬唇浅笑:“慢慢来罢。”虽然见到周煜斐吃瘪是件很让人愉悦的事,但展云这句话却是从自身经历出发的肺腑之言。这种事,先陷进去的人,总要多受些煎熬,关键是要耐得住性子,须得慢慢来,才有可能修成正果。
周煜斐一听这话,面上神色登时更可怜了些,忙绕过赵廷,段尘两人,跑到展云身边,拽着他袖子低声
央求:“行之我从前总笑你温吞,我知道错了,这回你真得帮帮我…”
原先周煜斐觉得自己追女孩子挺有一套,对于赵廷和展云总是三分嫌弃两分嘲笑的。尤其在段尘的事情上,更觉得两人不够果断,再简单点,就是脸皮不够厚,下手不够黑。依照周大人从十三岁开始流连花丛的丰富经验,要是想追个人,不出一月准能把人弄到床上。
可这回撞上个姚舒儿,床都翻腾过好几回了,可人家照样不搭理人,估计相公馆的小倌待遇也还比他强些。昨晚上周煜斐在地上卧了一宿,翻过来调过去也没琢磨过滋味来,刚才听展云那么一说才幡然醒悟!
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既然他的法子在那丫头身上不管用,就应该换一套方案,明显展云跟自己不是一路的,但人家连段尘这么难攻克的都拿下了,就证明很有些可取之处。周煜斐如此想着,便放下身段跟展云说好话,叽里咕噜将段尘和展云两人一段赞颂,一迭声央求展云给他支招。
展云听得发噱,好不容易等周煜斐换气时插了个空,刚要开口,就听边上赵廷道了句:“到了,先办正事要紧。”
展云拍拍他肩膀,温声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