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乌面露难色,“这说起来,皇后的位子倒是好的,可惜还是一人之下。要是太子肯把皇位让给我,那我一定想尽办法帮太子夺得天韵,到时请太子做个世上最德高望重、最最富贵的闲人,殿下觉得如何?”
“钟离锦,你别不识抬举。”薛云图低头凝视着她,眼睛危险的眯起,说出来的轻言低语声也仿佛是猛兽突袭之前的隐匿。
阿乌毫不畏惧的和他直视,“殿下气什么,买卖不成还可以继续商量。回头您再细细考虑考虑,想清楚了再来跟我谈谈也不迟。”她倒是嘴快,先把属于薛云图的台词都给说了。
在这男权为尊的时代,任何一个有野心的皇储都不可能考虑如此窝囊的提议,阿乌这种拒绝是一点脸面都不想留的做法。但薛云图没有发火,兴许是凡通达阴阳上天入地者看不上皇权都有情可原吧。他只是嘲讽的问:“你有什么资格漫天要价,你真有这个本事么。”
“臣自以为有。”阿乌目光飘向一旁的鬼先生:“殿下您本就是一国储君、天之骄子,您能继位乃是顺应大统。您有着这么理所应当的身份,却没有自视尊贵,反而要和我们这种阴间鬼差为伍、与孤魂野鬼打交道。殿下莫不是太落魄了?莫不是实在拿翼王爷完全没办法了?”
“钟离锦!”她这是在说他不如薛止么!薛云图终于发火,伸手钳住了阿乌的下巴。
阿乌皱起眉头,一股黑气从她领口盘出,顺着薛云图的胳膊缠绕而来。薛云图大惊,立刻甩着手臂后退。鬼先生从他身后贴上来,一把握住了薛云图的手腕,那些黑气才如糜粉散去。
阿乌冷声道:“若我在殿下这样的绝境当中,对别人的态度一定会更好一点。”
薛云图半边身子都浸的冰冷,他发着狠质问,“你确定我已经无路可走了么?”
阿乌笑而不语,她当然确信啊。
成为国师以后,她用各种灾祸的预言大肆打压薛止的政敌。为了保相府无恙,阿乌还手下留情的连带着便宜了薛云鹤,所以就只有薛云图是损失最大的倒霉蛋。
偏偏这种神棍预言最是无解,皇帝已经糊涂了,阿乌说什么他就听信什么。薛云图折损了不少门客和权势,要不是被逼的没办法了,他也不会将鬼先生拉到明面儿上来和阿乌抗衡。
这是一条难走的路。
要是别的人把皇帝拉上修仙路,那顶多在史书上留个坏名,可薛云图身为太子还劝着皇帝修仙,那根本就是在告知天下:本太子崇尚此事,登基以后还会继续修仙。
自古以来求长生的皇帝有很多,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劳民伤财、因吃丹药坏了身体而不得善终。上位之前就引发了这样的趋势,这对薛云图绝对是有影响的。
但是不走这一步又能怎么办?如果他坐视不管,任由阿乌对皇帝的影响力日渐壮大,说不定哪一天她就要参上一本说梦见太子和皇位属相不合了。
大殿的门窗紧闭,可四周帷幔却无风浮动,香炉中飘散的袅袅白雾更加浓厚了,它们仿佛有意识的向这边飘来。阿乌提醒道,“先生想动手的话,我一个弱女子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薛云图眸光闪动,忽然对鬼先生道:“算了,国师大人没有想好,我们回头再谈就是。总有大人看得上眼的东西。”他已经想明白了,就是因为轻易被惹怒,他才会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眼前,皇上还是很器重这个神仙国人物的,而且李公公他们也都知道阿乌来了这边,要是他的人伤了国师,一定会惹得皇上大怒——除非他真的能搞个仙丹。
这些都在阿乌的意料当中,她挑衅道:“先生要的天炎山的晶云母、深海鳗鲛的鲜胆、万年甲鱼血都不是什么罕见的玩意,翼王府都能找来,回头我就给先生您送来,保证不耽误您炼药的时机。到时候我还想看看先生是怎么用在皇上的药里呢。”
她依旧对薛云图施一礼,然后就转身走了,没有薛云图的吩咐,鬼先生并未用鬼打墙再为难她。
出宫门后,阿乌上了车子,然后对千寂道:“今天回相府。”
“是。”千寂什么都没多问,驾着马车改了路线。
她刚才就是故意激怒薛云图的,太子殿下颜面尽失一定会非常恼火的。回头她再把相府也绑在翼王爷的船上,多拉几个下水,把这浪潮搅得更浑,到时候就好玩好了。
马车行进一会儿,千寂忽然开口:“小姐,后面有人跟着,要不要动手。”
“不必。”她说完忽然觉得不妥,又吩咐道:“等等……在前面绕路去同柳巷,在最里面的宅子门口停下。”
听到这个熟悉的地名,千寂忍不住回头看了车内一眼,但是并没有多问什么。
阿乌知道后面跟着的是谁的人,她还知道,能跟着自己的不止是活人。她有心装作不知道,先把眼线带去相府,但这太不符合她的能力了,而且还显得很特意。可若是真清理掉了所有的小尾巴,却还达不到她想要的目的。她得想个办法,巧妙的漏下一个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