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子打下来,装进麻袋,足足有三麻袋之多。
当然,英芳眼睛最尖,下班回来一眼就瞧见了:“这枣儿要送到县城,一斤一块钱,至少八十斤有吧,这能卖八十块钱呢,妈,我现在啥都不缺,就缺件棉衣上的罩衣,学校里的老师都是条绒面的罩衣,我也想要。”
方红霞瞪了英芳一眼:“这月工资该发了吧,发了工资趁早拿回家,攒着给你爸动手术,至于卖枣子的钱那是杏芳的,你一分都甭想要。”
英芳甩着两条辫子,哼的一声转过就走:“您可真偏心眼,只偏着我妹。”
方红霞正计划着要怎么收拾打扮杏芳,好让刘向前来了之后,一眼就能看得上杏芳呢。
一转身,就见小儿子壮壮跟只仓鼠似的,往怀里搂了两大把的大枣儿,还往嘴里塞着一个,转身就跑。
“壮壮你给我拿回来。”方红霞给气的抓过儿子就拍了他的屁股两巴掌:“你不知道这枣儿关系着你二姐的终身大事?”
顾念一直都是好性子,也把方红霞给惯坏了。她当时啥也没说,就把脸给捂上了。
“姐你咋啦?”壮壮从来没见二姐哭过,还有点害怕。
顾念深吸了口气说:“没啥,就想着,妈把刘家的事嚷嚷的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事儿要成不了,姐就只有跳河一条路可走了。”
这话说出来,不止壮壮吓的连枣子都不敢吃了,方红霞更是给吓的噤了声,一言都不敢再发了。
当然,要把枣换成钱,那得卖出去。
方红霞和秦氏俩计划着,得是让赵铁全把枣儿挑到县城里去零卖,零卖价格高,能卖出钱来。
但是也有一点不好,赵铁全挑了两筐枣子到县城,大太阳晒了几天,枣子的水份全晒干了,没啥重量了不说,一斤一斤的,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儿。
才两天,本来腰上就有伤,还立等着做手术的赵铁全就累倒在炕上,起不来了。
方红霞急的嘴角都上了火,翻了一页日历,眼看再过半个月刘向前就得回来,急的也顾不得人听见了,直念叨:“赵铁全,要是因为咱家杏芳没打扮收拾漂亮,刘向前看不上她,我到时候跟你没完。”
“我不是没卖,你听听,我嗓子都喊哑了,但是买卖不就这样,卖不出去我也没办法啊。”赵铁全说。
方红霞气的掐了赵铁全的腰一把:“就你这腰,这辈子我还能有啥指望。”
“医生不是说了,要攒足了钱打上俩钢钉,我一样还能雄风再起,方红霞,我是亏了你三年,但等我动完手术,你看我怎么把亏你的这三年给你打回来。”说着,赵铁全握过方红霞的手:“这三年,我真是亏了你了。”
毕竟人方红霞就跟守活寡似的,活寡,可比死寡更难守,这个赵铁全再明白不过。
顾念要进门的时候,正好碰见这俩口子抱在一起。
她见赵铁全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开心样子,好奇的看了很久,赵铁全和方红霞俩见闺女站在门口,才红着脸赶忙分开了。
进了厨房,把自己背回来的红糖放进大锅里,顾念就开始熬糖了,等把红糖浆熬好,再把枣子一股脑儿的倒进去,拿糖浆和过了,然后再盛出来晾在笸里,见壮壮在门外馋的直流口水,顾念拈了一颗递给他。
壮壮咬了一口,糖丝儿带着枣肉,甜的孩子差点没把舌头吞进去。
“妈说的对,二姐是咱家最好的人。”壮壮竖着大拇指说。
总共八十斤的大枣,一锅子的红糖可熬不出来,这才熬了三分之一呢。
英芳又是坐着自行车回来的,两条辫子甩呀甩,进门就在嚷嚷着饿,先冲进父母的房里去,正好听见方红霞在跟赵铁全俩说杏芳的婚事。
英芳一听妹妹也要相亲,一贯的一惊一乍:“居然有人想娶我妹,这我可得参详参详,妈,男人哪的,城里人吗,还是咱农村的农民户儿?”
到这会儿,方红霞也就不瞒着英芳了:“还是刘向前,你不愿意,要闹着退婚,那就换你妹妹吧,她愿意。”
英芳愣了半天,一脚跺在地上:“刘向前三年就给我写过三封信,不超过十个字儿,妈你也真是的,我好容易才闹着脱了火坑,你又想把我妹填进火坑里。”
“啥叫个火坑啊,向前那孩子人是不错,就木讷了点,配你妹刚合适,小声点吵,不怕村里人笑话不是。”方红霞瞪着眼睛说:“三十块钱的定礼人家三年前给的,你要不愿意,你来掏?”
英芳于是转身进了厨房,这时候顾念又在熬另一锅子红枣呢,并不算太甜的,最便宜的生红糖汁子在锅里咕嘟着,枣子浮在上面,糖浆顺着枣子给煮裂开的枣儿往里头渗着。
“妹,姐是不是把你给害了呀。”英芳走过去,揽住顾念看着。
她的妹妹啊,就是学习差了点,在家里任劳任怨的,现在又要嫁给一个她自己都不满意的男人,英芳心里的难过真是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