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京畿派下来一个小女娘参军。”
“上头是疯了吧,女娘能拿得动刀、举得起枪吗?别上了战场还要人照顾,都是累赘!”
“要我说,女娘就该待在家里照顾老人孩子,参什么军啊,家里男人死光了不成?”
“十六七岁的小女娘,你还别说,指不定人家是来军营里挑夫婿的,哎,万一相中了我,日后便是飞黄腾达的命了!”
“据说那女的来头不小,你可别瞎打人家主意,小心她生了气,给你抓到刑狱司来几大板!”
“都嚷嚷什么呢?晨练跑完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聚在一起插科打诨的新兵们瞬间面色一僵,慌忙丢了手里的瓜子排排站好。
来者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穿了一身红衣盔甲,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十分硬朗,眉尾有一道深邃的刀疤,一路划到下巴,左半边脸看上去十分骇人。
“所有人今天多加一百圈,跑不完不许吃午饭!”
“啊?”有人惊呼一声,面如土色。
纪洪宇冷冽的目光一扫而去,众人皆是咽了一口口水:“若有不服者,直接退役,明日不必再来了。”
不论是多小的军衔,只要参军朝廷便会下发军饷,这些十几岁的少年皆来自穷苦人家,早早离开家庭,赚些军饷补贴家用。
他们当中有些孩子从小在山野里玩惯了,虽然身强体壮,可偏偏有着自由不羁又心浮气躁的脾气,在军营里十分不好管教,可半年前这个从雍州调过来的司军拥有铁腕手段,来的前两三天便将所有不服他的人踹下了演武场,以至于现在大家都很怵他。
看见纪洪宇便犹如老鼠见着猫。
听到他发威,众人皆是一叹,怪自己嘴贱乱说了话,只得乖乖认罚。
纪洪宇踱步到军营门口,算算日子,京畿的那位贵女也该到了,他闭了眼,脑海里浮现出谢婴小时候的模样来。
一个瓷娃娃般的可爱小奶娃,紧紧抓着谢嫤的衣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
纪洪宇从怀里拿出早便准备好的糖放在谢婴手里:“惢惢,吃了阿兄的糖,能不能让阿兄和你阿姊说几句话?”
谢婴看见糖眼冒金光,可一听要离开阿姊便直摇头,还将糖扔回纪洪宇的怀里。
这丫头自小便黏着谢嫤,如今对外消息,谢嫤在昌黎城失踪,自己又在梁州任职,他肯定会找借口过来找谢嫤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会是以参军的方式。
可一细想,他们谢家儿郎宁死不屈,习武的天赋一个比一个高,偏生又都是倔脾气,既适合打仗,又不适合做将军。
“驾!——”
马蹄声响起,黄土沙子飘散开,一道素色人影自山丘后骑马而来,脸上戴着防沙的斗笠,她在城门便止步,一抬眸便与城楼上的纪洪宇对视。
纪洪宇呆愣了一瞬方才下令:“开城门。”
谢婴徐徐驾马而入,见到纪洪宇时,她顿了一顿方才翻身下马,上前几步行礼道:“执戟郎见过司军大人。”
以官职相称,登时陌生了许多。
纪洪宇回了一礼:“一路舟车劳顿,已为执戟郎备下接风宴,还请去住所稍作休憩。”
谢婴摆了摆手:“不必了,我只是小小九品,不必劳麻烦司军大人费心,接风宴更是不妥。”
终归是京畿皇城出来的人,陛下亲封的执戟郎,与武试考上去的终归不一样。
“如今我人已经到了梁州,便应当肩负起执戟郎的任务来,还请司军大人吩咐。”
纪洪宇犹豫片刻:“既如此,便与他们一同晨练吧。”
城楼下的新兵跑得满头大汗,谢婴没有丝毫犹豫,她本就轻装简行,将青驷栓进马厩后便立刻投入跑步的队伍。
周围几个少年看见谢婴插了进来皆是微微一惊,然后生出好奇的情绪来。
“她便是京畿派过来的女兵吗?你别说,还挺漂亮嘞!”
“原以为是个膀大腰粗的女子,可她细胳膊细腿的,我估计撑不了三天便要闹着回家了。”
“三天?呵呵,今天早上这五十圈她都跑不下来。”
“别说了别说了,纪司军又看过来了!”
“纪司军不会看上这小女娘了吧?”
……
谢婴只觉得众人聒噪,她原以为只有女子会聚在一起聊天谈地,说家长里短,没想到男子八卦起来,比起女子更为甚之。
听他们说晨跑要跑够五十圈,如今她已是半道加入,落后他们十几圈了,看来得加快速度了。
心里想着,谢婴稳步向前跑着,一路上一遍遍超过很多人,就在最早跑完的几个少年歪七倒八地躺在地上时,谢婴面色微红,呼吸轻喘着在他们身边停下。
“你看,她跑不动了,我就说她挺不过今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