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来迟,不知不觉中窗外的梨花开了,谢婴翻身上树摘了几枝,插在了皇后最爱的细颈瓶中,又给熏香里撒上她最爱的香粉。
皇后近来不爱说话,终日抱着绣绷练着绣法,九州帝派人来传唤了几次,都以身子不适推脱,谢婴想尽了办法逗皇后高兴,可往日里那些主意此时却失了作用。
宫里的这些日子,叫谢婴淡忘了与鹤临的约定。
不过她倒是写了封书信给净空,说清了无法按时行拜师礼的原由,皇后近几日经常夜半哭泣,恨不得寻短见,她实在放心不下皇后。
净空回信表示理解,并且让谢婴了却心中杂念后再修炼,否则便有被戮气反噬的可能,谢婴也是后怕不已。
过了几日,宫里补办的春日里未办的九州清晏,昭昭被九州帝带去了行宫,满宫嫔妃独独留下了皇后。
月色下,皇后披散着头发孤身立在院里,平日里贴身伺候的婢子都不知被打发到了何处,谢婴从尚食那儿讨来了一盘点心,兴冲冲地往长秋宫而去。
一进院子,便看见皇后那不喜不怒的麻木眼神,她心里一直记挂着那个夭折的孩子,瘦了很多,在与谢婴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她眼帘微颤强挤出一抹笑来,她说:“听说鸳鸯殿里新住进了一位贵妃,进宫不过三月便封到了如此高位,定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
谢婴喉咙干涩,轻声说:“六宫的妃嫔加在一起也不如娘娘万分之一。”
皇后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老了呀,本宫老了,”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坐在了喷泉边用手舀起一捧水,“少年的相知相许,一路相伴相随,如今倒是如镜花水月般,碎在了往昔。”
清澈的水流顺着指缝落下,独留下湿漉漉的一双手仍扬在空中。
谢婴心里一紧,上前跪在皇后身边,伸手趴在了她的膝盖上,说:“娘娘,这世上不只有陛下一人爱您,还有我,还有昭昭,何必对薄情郎耿耿于怀?……”
皇后却只温柔地捋了捋谢婴的额发,说道:“惢惢还小,不懂什么叫情爱,只愿惢惢日后能寻到一位真心实意待你的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莫要跟我一般无用……”
谢婴抓住了皇后的手按在脸上,反驳道:“才不是,不许娘娘这样说!在惢惢心里,您是世间最好最好的女子!”
——
又是一年九州清晏,顾昭郁郁寡欢地坐在最前头,看着最为敬仰的父皇搂着新晋宠妃,醉醺醺地跟她高谈阔论,从美酒佳肴说到山川河海,吹嘘自己是天下之主。
顾昭觉得无聊极了,做天下的主人有什么好,守护更大的疆土,保卫更多的子民,那多累呀,不如去乡野寻一僻静处,种种田、摸摸鱼,快快活活地过完这一生。
宴毕,九州帝叫住了正欲起身离开的顾昭,叫他到小厅里去坐坐。
九州帝站在小厅的窗边看着南方远山,那是逍遥仙山的方向,开口说道:“我那样对你母后,你是不是心里埋怨父皇?”
顾昭愕然抬头,不知所措地揪了揪衣角道:“昭昭没有埋怨父皇,昭昭只是觉得,父皇母后相爱多年,怎能因为失踪了一月,就要这样猜忌她?……”
九州帝沉默良久,方才娓娓道来:“昭昭,你可知孤这皇位来得并不光彩,这个天下至尊的位置本不属于孤这一脉,是孤领着四方雄兵硬生生打下来的,直到现在民间都有人说,顾悯城不过是个离经叛道的谋逆之人,没资格做九州大帝。”
顾昭皱了皱眉说:“他们怎可这样说!”
“是啊,孤救了乱世,统一了九州,却仍然摆脱不了‘谋逆’的罪名,摆脱不了弑兄上位的身份,这将是孤一生的污点。可你不一样啊,昭昭,大祭司说过,你是九州国开国出生的祥瑞,你是万中无一的神赐之子,是能给九州百姓齐心信仰的存在,昭昭,你的身上容不得丁点污名。”
“……”
九州帝捏了捏顾昭的肩膀,继续说:“皇后失踪一月,与你们同吃同住的还有一个陌生男人,若是叫天下百姓知晓,堂堂九州国母竟跟陌生男人待在一起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会怎么想她,又会怎么质疑九州的祥瑞?”
看着九州帝狂热的目光,顾昭有些发愣,似乎被九州帝引进了自己的思维当中。
“所以……”
“所以孤还她一个清白的名声,在流言尚未发酵前,堵住悠悠众口。”九州帝颇为得意地笑了笑,似乎觉得自己的计谋十分正确。
顾昭震惊地难以言喻,他如此辱没皇后,却还觉得自己帮她洗清谣言,在此洋洋得意地与自己解释……
“昭昭,孤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九州帝摸了摸顾昭的头,“有空帮孤劝劝皇后,别天天板着脸缩在长秋宫不出来,她抛下了后宫琐事不去处理,孤只好扶持一位妃嫔帮忙干活了。”
分明是他迷恋美色,却将过错推到了皇后身上。
“好了昭昭,孤还有事,就不陪你赏月了,孤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