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裹挟着砂砾擦过鹤临的脸,原本面如润玉的他如今也沧桑了许多,可他肆意享受着细碎如刀的寒风,任由这张脸变得愈发平庸。
「这不是京畿的主子想您了么,特意差下臣来看望鹤将军。」
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严守义的话,鹤临不禁捏紧了手中的缰绳,胸口的新伤止不住地流血,他却恍若无感。
不多时他率领一队士兵赶来坡下小村,原本驻扎在此处的护城军此时点了篝火取暖,几个年迈些士兵的倚着枯木睡着了,鹤临微微蹙眉,马蹄声惊醒了松懈休息的士兵,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拿武器。
“若我是西凉蛮子,如今尔等已葬身黄沙之下!”
百夫长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望见鹤临铁青着一张脸便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鹤临三两步走到山坡上,手里点燃了一张星火符扔了下去,坡下小村被点亮的一瞬间,鹤临目色一凛,他沉声道:“跑了?!”
眼看鹤临一副要发作的模样,百夫长连忙解释道:“将爷此前派来的术士已经将邪祟收服,如今我等奉命等待天明,好下去为村民收尸。”
鹤临目光微闪,问:“什么术士?”
百夫长也一脸疑惑:“那位大人说军中将士唯他精通鬼怪异术,于是鹤将军派他先行前来。”
鹤临又问:“他是何模样?还说了些什么?”
“那位小哥长得细皮嫩肉,像是不到二十岁,个头不高,长得也很秀气,”百夫长听出鹤临与那位收服邪祟的小子并不认识,称谓上也不再客气,“将爷,他还问了些关于火炮的事,是有什么不妥吗?”
鹤临听后冷笑几声:“有何不妥?本将未曾派人前来,或许收服邪祟的那位,是西凉细作。”
鹤临的恐吓叫那百夫长瞬间跪倒在地,腿抖似筛糠,嚅嗫着说:“将爷冤枉啊!那小子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收了邪祟,这梁州城里也唯有鹤将军手下该有此能人巧匠,小的只得信了!”
鹤临不理睬他只是望着火炮出了神。
那是谢婴曾经亲自改良过的火炮,从前的火炮后坐力大,容易自燃和炸膛,对己方士兵有极高的致命伤害,而谢婴改造过的火炮机构特殊,大大降低了自燃的可能性。
谢婴……
鹤临眼眸一暗,眼底是无人能懂的深邃。
他忽然望向云麾军的方向,暗道一声:不好!
——
谢婴心里一惊,鹤临的手下竟如此僭越,她不确定此人是不是在诈她,因此不敢随意附和。
只说:“都是差事罢了,咱们也都不容易,我先去取刀鞘了,赶明儿请哥几个喝酒!”
谢婴都走进门几步,还听见门口的侍卫自顾自地说着:“是啊,咱们还不是做着最苦的差事拿着最低的俸禄,好端端的雍西军不做,跑来这儿冒充云麾军……”
谢婴听罢浑身一震,难怪她在云麾军看不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雍西军伪装的吗……
谢婴注入真气到骨玉之中,悄悄看上一眼,赫然是个“善”字,她心里不禁一沉。
雍西,三年前是谢婴的封地,是三军长久驻扎之所,与四国接壤,因此也是整个九州最危险动荡的地方,如今的雍西军又是谁的部下?
三年前谢婴率领长宁、明威、云麾三军镇守雍西,沈宗政镇守雍北,李元吉镇守西梁边境。原本谢婴以为在她死后三军被瓜分,云麾与西梁军合并,如今看来九州兵马归属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婴今日没想过能如此顺利地进来,在她的计划里,今天是来探查一番地形,明日补齐装备再来营救,机会可遇不可求,谁知刚好碰上鹤临连夜出营,虽不知去往何处,但至少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供谢婴行动。
“速战速决,鹤临许是去了山坡。”
谢婴心中一凛,不敢有丝毫怠慢,忙进了鹤临的寝室,早在中午休沐时谢婴便察觉到鹤临的居所,现下借着拿刀鞘的由头大摇大摆的进去,刚一进屋子谢婴便四下打量,凭借对鹤临的了解,她顺利地从床后摸到了一个暗格,她熟练地避开机关,偷出了云麾军兵符。
又见窗后四下无人,于是悄悄翻窗出去融入夜色,在巡逻士兵经过之时,谢婴手中寒光一闪,紧捂住最后那人的嘴拉他到暗处按倒,手中匕首死死抵在他的脖颈上。
“别找死。”谢婴蒙着黑色面罩,目似寒冰,她松开捂嘴的手逼问道:“今日鹤临带回来的那个奴隶在哪?”
那士兵像是个新兵,此刻被吓得嘴唇哆嗦,磕磕巴巴地告诉谢婴:“在最西边的地牢里。”
谢婴见骨玉上显示一个“善”字,于是又问:“雍西军的将领是谁?”
“啊?”那士兵也没想到谢婴话音转变如此之快,在谢婴匕首又往上抵了抵后他赶紧说:“是——是纪洪宇!”
听到这个名字谢婴浑身一震,她甚至忘记从骨玉中分辨真假,反而再次逼问:“你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