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谢婴没顾上他,心里已暗暗疑惑,弄不明白为何漱玉比寻常奴婢还要卑微三分,似乎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委屈模样,叫人心里软软。
听了谢婴此话,柳湘凝失笑道:“他一个买来替你挡灾的奴隶,有什么资格与主人同席共饮?韩九歌,你坠个河把水冲进脑子里了?帮他说话作甚?”
“以迷信邪术让他人挡灾,有违人道,待阿父回来后我自会向他请一纸和离书,放漱玉自由。”谢婴声音坚定地说,又转头看向漱玉,“怎么,韩家就这样贫寒吗,竟叫你瘦成这样,赶明儿出了门,外人还当韩家破落成什么样了呢,今后你可得多吃些,别给韩家丢人。”
看谢婴这副做派,柳湘凝青了脸色,“让他与我同桌吃饭,你倒是看看,他敢与不敢?”
谢婴知道柳湘凝是铁了心为难漱玉,于是也起了身,说:“看来少女君这饭是我们不便吃了,我与漱玉这就退下,今后少女君也不必邀我来这儿用饭,九歌天资愚笨,怕自己也坏了规矩。”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膳厅,漱玉朝少女君行礼告辞,却只得到后者一声冷哼,出了膳厅漱玉紧紧追上谢婴的步伐,落后她一步,紧抿着唇不曾说话。
半晌谢婴顿住脚步,回头没好气地望着漱玉,问道:“这些时日你在韩家都吃些什么?”
“嗯?”漱玉一怔,“我与小桃他们一起用饭。”
听了此言谢婴稍稍松口气,与丫头小子们一起吃倒还行,好歹没吃些残羹冷炙,却听身边的茵茵嘟囔了一句:“那还不是托了小姐的福,没成亲前,姑爷可连下人的饭菜都吃不着呢。”
谢婴心里顿时有些酸涩,这样漂亮脾气又好的人,也会被他们排挤吗?
漱玉微抿薄唇,小声问道:“小姐为何忽然对我这般关照?”
回头望见漱玉微红的眼眸,眼尾弯弯,仿佛谢婴说句重话便能落下泪来,那张极其熟悉的面庞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
谢婴浅浅一笑,说:“无他,人总有成长的那一天罢了。”
一行人来到厨房,谢婴挑了个嬷嬷和几个丫头,在听风阁指了一处改造成小厨房,与漱玉同桌而食,叫后者感动不已,可谢婴此举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创造一个熬制符水的地方,算是小小利用了一把漱玉。
原以为炼制符水不过小事,可当谢婴做废了六七锅药材后,终于沉默下来,原本兴致勃勃的情绪也变得颓然不已。
谢婴摩挲着药渣,挑出了南星草,口中喃喃:“难道非得用点星草吗?”
可在逍遥山的记载中,南星草分明可以用作替代点星草。
谢婴试图唤醒识海里的红色光点,想要将心中疑惑尽数问出,却依旧得不到回应,只能看到那张闪烁的驱邪符。
夜里,万籁俱寂,少年一袭夜行衣悄悄钻进听风阁的小厨房,伸手在药材上翻了翻,不多时又悄悄退了出去。
次日清晨,谢婴痛定思痛,决定再炼一锅,如若不成便另寻法子去买点星草,谢婴摸了摸昨天晚上备好的药材,发觉隔了夜后药材有些潮,像是被水打湿了一般。
她不以为意,像往日一样点火,一点点把前一日准备的药材下锅,几个时辰后谢婴闭着眼睛打开锅盖,心里默默祈祷一定要成啊!可鼻尖又闻到了熟悉的酸味。
得,又失败了。
谢婴失望地睁开眼,却见锅里已是一片褐色汤汁,正是符水的颜色,谢婴连忙捞出一勺铺在篾上,符水以极快的速度凝结成纸片般薄薄的一层,谢婴看得热泪盈眶,经历了那么多次细致地调制,竟比不得随手一试的成果。
听到自家小姐欣喜若狂的笑声,茵茵从炉灶后面探出身子,问道:“小姐怎么了?是汤熬好了吗?”
茵茵不懂药理,更不懂符咒,还以为自家小姐在熬某种药膳汤,这些日子她也一直陪着谢婴烧炉灶,常常熏得一身灰。
此时谢婴猛地扑到茵茵怀里,又将茵茵抱起来转了一圈,在茵茵吓得惊呼出声时才将她放下,她喘着气说:“小姐,奴婢身上脏,别把您蹭脏了……”
谢婴刮了刮茵茵的鼻子,道:“我不觉得脏。”
二人一起将符水一勺勺铺在竹篾上,茵茵看着一张张符纸的诞生,忽然觉得神奇至极。
“小姐是想用它做什么呀?这是可以吃的吗?”
谢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从身后摸出一瓶朱砂,伸手蘸了沾,旋即在符纸上画下一个符文,谢婴颇为欣赏地看着符咒,心想自己的真气虽然没了,可这画符的技艺果然还是一流!
在茵茵期待的眼神中,谢婴本想将符咒拍在她的身上,可心里一想,毕竟已不是前世的自己了,万一符画错了,给茵茵带来祸患可如何是好?
她不敢拿别人冒险,于是口中念咒,将符纸贴在了自己身上,一时间符纸剧烈抖动,火红的朱砂将其一点点燃烧殆尽,只留下散落在空中的点点尘埃。
谢婴闭上眼,感受着符文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