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以为魏奉山将她送到便会离开,但没想到魏奉山吩咐陈飞两声,和她一起往剧院的入口走。
佟明媚心中嘀咕两句,但也不好说什么,挺直了背,施施然往里走。这边并非是寻常观众入场的门,应该是员工进出的通道,车子转弯的时候,佟明媚留意了正大门在另一个方向,那里人头攒动,排了很长的队在检票。
这也是有魏奉山的好处嘛。
陈飞不知道何时停好车,从某个角落里冒出来,跟着一个剧院的人也迎过来,那男人胖乎乎的身子很灵巧,眼睛绕了一圈,从佟明媚身上绕过去,转到魏奉山身上,“魏二爷,您来啦。”
佟明媚不在意,她只管往里走。魏奉山跟他简单客套两句,他将重心转到佟明媚这来,殷勤地弯腰积极指路,“仔细抬脚,您往这走嘞。”
他们的位置在二楼一间包厢,正对着舞台,从包厢前的栏杆扶手往下看去,底下是乌黑一片人头。
陈飞递来一样稀罕物件,佟明媚还是第一次拿在手里,不过她一接过手就明白了它的用处。一根细长状的圆管,一头稍粗,细的那一端抵在眼睛上,对着舞台上看,隔着好远,但那台上的人与物都像是就在手边,连舞台地板上的花纹都照得清清楚楚。
佟明媚觉得新奇,离沈从嘉登台还有好一会,她便把手里的物件对向观众席,座无虚席的观众席上男男女女,看他们时髦衣服上的花纹式样或是小情侣之间一颦一笑的神态动作。
魏奉山在她身后看得想笑,经理亲自捧了茶壶来,他斟了茶,又叫人换了一批茶点水果,喊明媚:“明媚。”
佟明媚转身看他,举着手里的宝贝看他,魏奉山还没来得及开口,她扑哧一笑,腰都笑完了。
放下手,缓了好一阵,她才问:“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叫你坐,喝点茶。”
“哦。”佟明媚在桌边坐下,竟然有了手上的东西,那么坐着也可以看得很清楚。口中确实有些渴,她豪饮大半杯,又举起手里的东西。
“这是英国商人店里售卖的望远镜。”
“真有意思。”佟明媚试着将镜口对向茶杯,桌子,魏奉山,最终又转过去,朝着舞台。
“沈从嘉怎么还不出来?”
魏奉山看了一眼手表,“快了。”
经理恰好带着人端来魏奉山点名要换的差点水果,铺满整张桌子。
经理很想在佟明媚面前卖个好,但她的心思都在舞台附近,他不知道怎么称呼,支吾了一会,没办法只得先下去,只对魏奉山点头哈腰,请他有事吩咐。
“呀!出来了!”
佟明媚兴奋地喊了一声,随即坐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趴在包厢前的栏杆上往下看。
沈从嘉已经扮上了,似乎是个武生,佟明媚不很懂,但从颜料之中的五官以及台底下观众的欢呼声中能确定这便是当红的沈从嘉了。
他随是拍了几部电影之后走红的,但原是唱的传统戏剧,在戏班子里被电影公司的人挖出来的,想必今日来的观众多半是为了沈从嘉本人而来,当今电影更火热,那些老掉牙的大戏,知道了唱词结局,还有什么意思。
佟明媚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在抬上走了几圈,锣鼓声便敲了起来。沈从嘉的音色很亮,底下人一阵一阵地叫好。她用那望远镜贴在沈从嘉脸上,欣赏他那张常常在黑白的电影里出现的俊俏脸庞,光是想象那颜料底下的脸庞的本来样子,她的嘴角便扬起来。
中场休息的时候,佟明媚才猛然察觉到脚有点酸痛,稍一挪动才发现脚已经麻了,忍着酸酸麻麻的感觉快速走两步,一屁股赶紧坐下,一动不动以遏制那种刺刺的痛感。
魏奉山已经剥了一盘子的石榴,看她坐过来,将盘子推到她面前。
“好听?”
佟明媚拿起勺子,不客气地挖了一大勺进嘴里,晶莹剔透的红珠子水润润地在唇腔里爆开,甜津津地,吐完籽,佟明媚一连吃了极大勺子,将那一颗石榴都吃掉,才回魏奉山道:“好听呀。”
魏奉山递过去一杯温茶水,甜得吃的又多又急,恰好来一杯茶水压一压。
“就是不知道在唱什么。”
……
魏奉山停住手上拨葡萄的动作。
他对上她那明显很高兴、毫无伪装的轻松眼眸,笑意漾在脸颊上,好像对自己说的话也有点不好意思,微微地泛着一点点红晕。
魏奉山伸手将手里的一颗葡萄递过去,佟明媚不想接的,但鬼使神差地,她先看了他一眼,才看葡萄,那紫溜溜的一颗普通勾得她分泌了口水。
偏偏魏奉山还举了手,送到她嘴边。佟明媚咽了一下口水,虚扶着魏奉山的手咬住它,唇周包围葡萄,甜中有一点涩,跟石榴那种纯纯的清甜很不同。
魏奉山缩回手。
他使了一个眼神给陈飞,陈飞立刻会意,拿来一个小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