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约莫是下过了一场小雨,天又转凉了些。
帝后的车辇停在大相国寺门前的时候,已有些许武臣在门前候着。星檀被皇帝接下来马车,方又他送着往一旁的小庵里去。
那小庵堂藏在热闹的市井之中,并不打眼。朱门生白,似已久未打理。只庵堂前中了颗桂树,借着最后的秋风,还散出一缕清香。
星檀行到门前,方将皇帝推攘了回去,“那边还在等着陛下,陛下便进去相国寺吧。”
“真不用朕陪着你?”
星檀抿了抿唇,摇头道,“不必。阿檀与母亲好好说会儿话。”
“也好。”皇帝抬手与她拢了拢那狐裘领子,这才唤着华澜华泱来,吩咐照看好人。而后转身往相国寺中去了。
因得皇家出行,这条小道儿上的行人也早早被禁卫军屏退开了。那庵堂的门,却支开了一道儿小口子,里头的人,似并不想问外头的动静。
进来小院,见一方大小的平地,却中着各样儿花草。只因快入了冬,凋零了不少,唯剩得几颗□□还残留着些许花瓣儿。
婢子飞霞却正从厨房里出来,手中还端着要做的活计,见得眼前的人,手中的盆碗已然端不太住,直往后头退了退,方想起要作礼数,“是、是小姐…”
国公府中来了位表小姐,面貌与温惠皇后相似,被立为新后的消息,早已满城皆知。飞霞陪着夫人在这小庵堂里清修,却也只是听闻,从未回去看过。只今日见得真人,方知哪里来的什么表小姐。
星檀只微微笑着颔首,问起她来:“母亲呢?”
飞霞已忙垂眸下去:“夫人在佛堂,奴婢与小、不,不是。奴婢与皇后娘娘通传。”
“不必了。我自己去看看她便好。”
华澜华泱也止步在了院子里,星檀往对面的佛堂里看去,却见一身佛袍,正跪在佛像前头,似撵着佛珠正在诵经。她只缓缓走近了,却不忍打扰,只留着一道儿长影投在蒲团一侧,却也惊动了正诵经的人。
只三年不见,母亲头发已全然花白,回眸过来时,星檀却见她眉目比以往清淡了不少。
秦氏见得来人,惊得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虽听闻那些消息,却不想是这样的。
“阿…阿檀,回来了?”
星檀弯身下去,扶起她的手臂来。“母亲起来再说话罢。”
母亲似依旧有些不大敢信,目光微颤着,只将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是、是我的阿檀。”
只说话之间,她双手已被母亲持得更紧了些,这回却是她有些不大习惯。
“那桂月庵的大火…可伤着你哪里了?那寻得的尸身…”
秦氏有些语结。那时听得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那焦尸二字似直将她命脉斩断了去。那也曾是她抱着胸前奶过的女娃儿,火烧的灼热之痛,便如烧在她心口一般。
她不过是想替幺女儿谋求多些。阿檀得老太太喜欢,又有皇室眷顾,她从来未曾担心过她的前程。可怎知道呢?
星檀摇着头,“那该只是寻错了人。母亲放心,并未伤到哪里。”
血脉相连,只三年过去,母亲也在此清修赎罪,至于那些过往,她早已无暇怨恨,如今便不提也罢。
秦氏却凛然一笑,方又将她的手拉紧了几分,“我都看到了,阿檀。”
“看到什么?母亲?”
“安徽地藏菩萨道场的平安符;还有阿檀亲手画的小画。每年我生辰,从阿檀七岁到十七岁,不曾断过…”秦氏已难以掩住眼泪,只由得那珠子一颗颗往下掉。
“那些,都被月悠收在房里。若不是皇帝将她放出冷宫,为了迎她回府,我让人清点她的屋子,到如今许还不知道。我只是不知道,她是如何用心…是我愧对了我的好女儿。”
星檀却也有些惊讶。自五岁被诬陷打翻白玉观音那回,她也知道月悠行径不端。可她那时身在江南,月悠在母亲膝下享尽宠溺,却不想连同母亲也一并欺瞒了过去。
“都已是过去的事儿了。”她开口劝着人,却想来月悠的下场,只将声音拉低了些,“母亲许还不知道,月悠后来神志已然不大清晰,又险些害国公府背负谋害皇室的罪名,如今已流放宁古塔了。”
秦氏听得,怔了一怔。这三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与星檀赎罪;而月悠来探过她几回,也全被她拒之门外。听闻得这个消息,若说一丝心痛都没有,那也是谎话。
母亲的怅然,星檀看在眼里。只扶着人往旁边坐了下来。好半晌儿过去,方见母亲深长吐出一口气来,“好在,阿檀还在。”
星檀从小庵堂里出来的时候,已是将近午时。大辇还备着一旁,皇帝却已早早在门前等着了。
星檀方与母亲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星檀劝及她回国公府中修佛,也好让家里人有个照应。母亲却说,这庵堂住着安静。老天看她心诚,还了她一个女儿回来。她还念着月悠,不求她还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