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安稳些。垂眸见那羽扇般的眼睫,扑腾在粉面上,他自觉知足。食指却不自觉地探向她的面颊,轻轻地碰了碰。
她在他怀里,是暖的,竟如这三年来的梦境一样。
黄昏之后,月上城楼。紧紧闭了十日的安阳城门,终于敞开了一道儿缝隙。一行官兵重甲武装,推着十余辆粮车,鱼贯而出。只将将行到门前,便听得为首的将帅一声,“一人一份口粮,不得争抢。如有违者杀无赦。”
粮车上的白布一掀,白面米香腾空飘来。江蒙恩方将将与众人交代,“去领粮食吧。是我家大人与太守大人商议来,今日暂且一人一份,不得争抢。”
众人一哄而散,直往那边城楼下涌了过去。唯有几个领着妇孺的老妪和男子,跪在地上扣了口头,多言了几声多谢,方才走开。
江蒙恩这才匆匆往马车旁走,知道主子在星檀车中待着,方忙凑去禀报,“陛下…”
“嘘。”话刚出口,却被主子打断了去。“小声说。”
却见主子目色流连在皇后面上,目光中全是温存,江蒙恩唯有拉低了声量,“难民们都去领粮了,此刻该是最好的时辰。”
“让华清安排,启程去西门。”
星檀睡得沉,直到身下马车摇摇晃晃,方缓缓睁开眼来。熟悉的果木香气扑入鼻息,她却是靠着人家胸前的。方不过吃了几口甘水儿,便就昏睡了过去,也不知丘禾去哪儿了,怎会让他留着这里?
“醒了?”
皇帝低沉的话语正在耳边,她方忙撑起来自己的身子。
“可还觉着饿?很快便到城内了。”
她这才揉了揉眼睛,往敞开的小窗外看了看。侍卫们没有点灯火,却已正行至了城门楼下。不是方才拥挤熙攘的南门,该是皇帝吩咐的城西门。
城门已缓缓打开,一人身形六尺,头戴乌沙,身着朱红官袍正从城门里碎步迎了出来。
“臣不知陛下远道而来,未好好接引。臣、臣有罪。”
皇帝还在她车中,却隔着车门与外面的人回了话,“颠簸整日,一行人都累了。你暂且无需多礼,先作安顿便是。”
那身朱红官袍这才起了身,忙与身后城门守卫说了什么,便亲来了车队前头作引。
马车缓缓穿过拱形城门,见得安阳城内依旧灯火升平,却与外头似是两个世界。她心中虽是安稳了些,可一想起这两日来所见,便又有些五味杂陈。
皇帝却似看出来些什么,“是今日惊吓到了?”
她只摇头:“我们虽是入了城,陛下可也打算,弃外头那些难民于不顾?”
“不会。”他淡淡二字,却十分笃定。
“你不必忧心这个,一会儿落脚,切忌急食。只能吃些热粥恢复胃口。”
“……”她这才想起追问他,“陛下不该在这儿的。”
“是不该。”他哼声笑着,却看向车外,“一会儿便不扰着姑娘了。”
他确是不该,只是见她那般虚弱,便会不忍。如生在身上的创口被再次剌开了般。
星檀也跟着沉了声儿。这几日来,多番遇险,而他的这些保护,未免有些过了,她怕是享用不起的。
马车停在太守府门前的时候,皇帝只先行落了车。那红衣官袍匆匆跑来行了跪礼。皇帝草草几句,将其余礼数免了,只叫他先作安顿。
饿了一整日,星檀脚下有些浮软,虽由得丘禾扶着,依旧走得有些歪歪斜斜。
凌烨行在前头,被这方执领着往深处院子里去。
“臣与陛下备了间别院,舍下简陋,只好请陛下暂且将就将就了。”
一路行进来院子,凌烨却早已发觉这院子修葺奢华,什么简陋将就,该不过是些讨巧的话。这方执,他也得好生重新打量。
却听方执又道:“世子爷他们,便安顿在东院。那处离着内人的小院儿近,到底也好照料家眷。”
“不必。朕还有事与世子商议,他们便与朕在同一间院子。”
方执有所犹豫:“这…怕是不妥?”
“朕看方大人这太守府修得宽敞。那别院也该并不局促。便就如此安排罢。”
方执听得皇帝似话中有话,自不敢反口了,只好连连称是。
凌烨的目光这才微微瞥向身后,却见星檀一路行得有些不稳,是饿的。他方再吩咐道,“让厨房煮些热米粥送来。另外,华清他们若安顿在外院,也送足些吃食过去。”
“诶。”方执应下。只是不想,皇帝不吃山珍海味,只要吃热米粥,他早让厨房备好的海鱼海虾,岂不白费了。
临行至别院门前,皇帝却不让方执再跟进了,只回身与他吩咐,“罢了,朕自会修整,你便不必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