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悬在山头,似为阒然无声的山坡披上一层轻纱。
亦将坡上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苏婳看着身旁一直沉默的少年,抬手扬了扬手中的小包袱,语气带着几分好奇,“三哥今日莫非是同梁姑娘约好,至此浪迹天涯?”
“不是。”苏三虎闻声,眸中划过一丝苦涩,“我就是想出去闯一闯,和似玉无关,既然婳儿瞧着了,三哥想麻烦婳儿……同娘说一声,让她不要担心,我过上三五个月就会回来。”
“这传话的活儿,我向来不干,我怕挨打。”苏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说罢,又摊摊小手,语气带着几分难过,“而且,若不是我方才恰好出来,三哥只怕就要不辞而别,不要我这个妹妹,不要娘和大哥二哥,不要这个家了。
哪里会去管娘担不担心的事。
什么三五个月回来,分明全是骗小孩的鬼话。
到时候我们逢年过节要是想你了,你让我们去哪儿找你,难道去摆香案问菩萨么?”
少女一字一句,伴着微凉的山风,更显得其中的失望浓烈。
苏三虎一下就慌了神,赶忙摆手解释:“不是,婳儿误会了,我没有不要这个家,没有不要大家,我只是想去一趟南洋,少则四个月,多则半年就回来了。”
南洋?
苏婳听得关键词,眼眶边好不容易要挤出来的眼泪瞬时一收。
“三哥打算去南洋做什么?”
南洋,她也曾听苏家三兄弟提过几嘴,苍梧镇旁边有一条大江,往来货船都会在苍梧镇的江边码头上下补给,以前三兄弟农闲时候就是去这江边码头扛袋子,一日也能赚到十来个铜板,可以算是老苏家重要的经济来源。
顺着大江一路往东,流经两个府城后,便到达大江的尽头。
而南洋,则是从大江尽头再乘坐专门的海船南下。
听闻去一趟就得要两个月,来回便是四个月。
而且,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那里,早已不属于大禹朝的疆土范围。
海匪横行,烧杀抢掠,去者十不存一。
苏三虎抿抿唇,声音低了几分,“我想去跟着出海的船跑一趟南洋,以前在码头干活的时候,我听去过南洋的人说,只要跟船跑一躺便至少可以拿三十两银子。”
苏婳听得‘三十两银’,脑中忽地一阵清明。
“三哥跑南洋是为了梁家二十两的彩礼银?”
苏三虎闻声,轻轻点了点头。
“苏三虎!你真是疯了!”苏婳闻声,差点气得一个仰倒,连三哥都叫不出口了。
“你不是不知道南洋是什么地方!全是茫茫大海,一来一回起码就得四个月,途中万一出点什么岔子,你这条小命就没了。
你以为船家为什么能开这么高的价,这三十两全他娘买命钱啊。
是你以前跟我说过的,去南洋的人十不存一。
苏三虎你现在真的是能耐了,为了一个女子竟然连命都可以不要。
娘要是知道你要去南洋的事,只怕得当场气出个好歹来,恨不得从没生出你这个儿子!”
苏三虎被骂得丧眉搭眼,完全不敢反驳一个字。
待苏婳全骂完后,才试探性扯扯她的衣袖,轻声哄道:“婳儿别生气,当心气坏身体!你也知道,家里除你之外,便是三哥我的力气最大,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也能抵抗一二,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一定会安全回来?这话你自己信吗?!”苏婳看着他脸上小心翼翼的神情,心头忽地一阵酸涩。
转身从袖口,实则从空间掏出一个红木盒子,塞他怀中,“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银钱,十八两八钱,你要真那么想娶梁似玉,你就去娶吧!
犯不着千里迢迢跑去南洋,用命去搏。”
红木盒子里全是拇指大小的银裸子。
先前的四十三两,在买下墨宝、香料、银簪子以及猪下水、豆腐等一些吃食后,便只剩下这最后的十八两八钱,是覃玉成当时送来的谢礼。
苏三虎怀中一重,待反应过来后,却是连忙将盒子推回去,眼眶渐渐染上红。
“婳儿的生意刚开始,从上到下都是要用银钱的地儿,而且,我一个做哥哥的要是用妹妹的银子娶媳妇,不得被人笑一辈子啊!”
说到这,双眸划过一丝回忆,“只是,当年若非似玉将我从伏虎山深坑中救出,只怕我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她这些年待我的情谊,我亦是不能辜负,眼睁睁看着她被父母逼着另嫁他人。”
嗦螺方子他给不了,二十两彩礼银又不可能让家里出,若是去外头扛袋子,似玉等不了。
他想了许久,唯一的法子就是去一趟南洋,自己去赚这二十两。
只要从南洋回来,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苏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