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一切的残影都消散了。
溶化了、消解了,宁静的花房里,停滞的、扭曲的时间终于开始了流动。
魈定定的、怔愣着注视着不再扭曲的景象;哪怕话语还在他的内心摇摆,此时此刻、劫后余生的他竟有一种复生般异样的幸福——他下意识把荧抱入怀中。黄玫瑰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属于人的、温暖的体温,那种恍若隔世的悸动的心情......被撕裂的世界缝缝补补,在名为"荧"的存在中心修复维系。魈闭上眼睛,不去想瞬息当中,那些与少女重叠的幻影。
——然而那些走远的,逃避的,闭上眼睛,就可以当作不存在吗?
荧坐在狭小的浴室里,她脱了衣服,站在清洁灯底下,默默的等待清洁程序运行完毕。她半闭着眼,打量着周围的陈设:离开电玩城之后,魈就带着她一路继续向着外城区去,中途在虚拟屏上和她一块儿选了选旅馆,定了一间房。
她知道那时候她本该去调笑两句,再不济也要揶揄一下;可是她知道,此时此刻,他和她大约都没有那个心情。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毕竟是猝不及防叫人看见"那种"姿态......她真的没有想过,居然存在这样一种可能......
荧无意识中伸出手,托住那些不具形体的光线和灰尘。外城区和第九区相比,稍稍的在物资上"奢侈"几分。或许是愿意生活在这里的人太少,又多是老一辈念旧的人,第九区已经取缔很久的流水洗浴,竟然还能在这里留存。
她对着洗浴的花洒和水池,注视着它们上面的使用痕迹,默默的出了会儿神。她忍不住想象着那个还能见到流水,见到喷泉、河流,海洋肆意纵横的时代,又想到浴室外的魈;她想象着他们相遇之前,他会是什么模样,那种自由而恣肆的模样,蓬勃朝气的生命......
清洁灯发出滴滴声。她如梦方醒,走到洗手台边上,开始按压清洁剂。进到房间之前,老板还特地教了她怎么去使用设备;然而水流真正从龙头里流出时,那种感觉还是......太陌生了。
至少......在"这里",对此刻的她来说,太陌生了。
水流安静的、无害的从指间流过,温柔的包裹万物。那种注入骨髓的安心感,让荧一时有些恍惚;心神不宁,意识摇曳,不甘和自卑又一次企图伸出手爪,拖她下沉。
要是还能有更多的时间......要是......
她想象着魈的快乐——她想象着那些难以企及的、属于"人"的自由——她如此的热爱,又如此的为之嫉妒,又如此的......觉得自己难堪。
要是她真的能像他希望的那样......有足够的时间,去多看一看这个世界......
她大约就不会在此时此刻、彼时彼刻,明明被她艳羡的、心爱的人抱拥,却在被爱的同时......
那么疼痛......
24.
“……荧。”
“……荧?”
洗手台边上,她终于回过神来,她发现流水早就停了,然而她的手还讷讷的伸着,清洁剂剩下一两小片没有揉开的泡沫,巴巴的停留在她的手腕。
荧下意识抬眼,面前的镜子投映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的人;两个人的视线在镜中达成本不可能的汇集,紧接着魈的视线就移开了——荧此时才反应迟钝的想起来……
她好像没穿衣服。
魈本来是不想打扰荧的。
事实上他在进到房间、把门一关的时候,就已经陷入了头脑空白:他的手臂明明被荧牵着,他的意识却仿佛还是在水压之下,潮水浸泡的感觉残留在记忆底层,鲜明的、咸涩的水的味道似乎还徘徊在鼻尖。
他在恍惚,他却又异常的清醒;自己的精神在重压之后终于得以上浮,奇异的声响伴随着他的"回归"也逐渐清晰,世界的构成仿佛都发生了变化,每当他行走、活动,他说话时,耳中都会传来不存在的"潮声",他必须时刻打起精神,才能从无尽的水潮里捕捉到外界真实的说话声。
他克制住自己下意识的、堪称逃避的心理,尝试回忆先前发生的种种。明明只不过是几个小时之前才发生的吻,如今却恍若隔世;他想起那些面孔模糊的阴影,荧......
荧。
魈从自己的思索中惊醒,他才发现从荧关上洗浴室的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相当——相当长的时间。莫名的、不妙的预感让他下意识三两步过去,扭开浴室的门——
□□着、静默的站在洗手台前的少女,头发披散,神情空无一物。她就像是......无所谓活,又无所谓死,被不知名的器具吊起悬挂着的......待宰的,空壳。淡金的双眼在冰冷的光线当中,无机质一般、近乎"平等"的视线穿过镜面,与魈相逢。
她就像是......习惯了被当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