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牵连甚广,又是东缉事厂负责巡察,等结果出来再说。”薛晴羽瞄了眼车内,正对上萧清鹤探究的目光,“你送他们回贡院便回府吧,不必等我。”
赵舒取了车内貂绒披肩:“掌印,披上吧。”
薛晴羽回到御书房外,已不见了姜懐踪影。四喜见薛晴羽回来,小声踱步过来。
“薛掌印,圣上既遣你走了,自是不想你牵涉其中,何必回来?”
薛晴羽心下有些东西无法放下:“可此事分明多有蹊跷,圣上却不下令彻查,咱家担心无辜人受累。”
“哎,薛掌□□软,这深宫之中,最不缺的,便是冤屈!”
待天色全黑,御书房的门仍紧闭着。期间传出三次杯盏跌落在地的声音,两次恸哭声。
不多时,童未入宫,路过薛晴羽的时候,只简单打了招呼。薛晴羽看得出,童未面色郁结,想来是因京营负责秩序,牵涉其中。
五禄取了手炉过来:“薛掌印,若不嫌弃,请用。”
薛晴羽接过来:“小五,你跟着四喜公公,如今倒愈发历练了。”
身后的门蓦地打开,薛晴羽转过身,便见众人垂首出门。姜昶面容悲戚,泪痕犹在。老臣们面色不改,眼神却难掩不满。
童未算得上最正常的,步伐飞快,消失在宫中。
薛晴羽小心翼翼踏入殿内,就见周嘉昊伏在案几后,面容冷峻。
薛晴羽轻手轻脚拾掇了地上稀碎的瓷片,又替周嘉昊重倒了杯热茶,放置在周嘉昊右手边。
“你还没走?”周嘉昊下意识触碰薛晴羽的手,触感冰凉,面露心疼,“怎么这么傻,天寒地冻的,等到现在?”
薛晴羽微笑:“无妨,我在外面候着,只是身子冷;你在殿内议事,只怕心更冷吧。”
周嘉昊拉扯薛晴羽在身边坐下:“哎,懐儿若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不必如此头疼了。”
薛晴羽收敛起笑意:“阿姊那是关心则乱,她母亲早逝,只留了这么一个胞弟。”
“按道理,姜昶若是参考,姜伯庸断无出题资格。焉能证明,姜伯庸出题前是否告知姜昶?”
“所以,您处置姜昶了?”
“姜家坚持称姜昶系背着姜伯庸参考,我瞧着,有几分真意。可两位尚书之子舞弊明显,拒不供认。这蒋家,又是母后亲属……”
薛晴羽起身,替周嘉昊按压太阳穴:“辛苦您了,眼下只是科举,待选秀,尚不知要出什么乱子。”
“两位尚书皆停俸半年,其子答卷不作数。姜家难以避嫌,姜昶连续三年不得参考。”
薛晴羽的手指顿了顿:“那龚大人和郑大人呢?”
“二位肱股之臣,我自是信任他们,但会试安排不力,停俸三月。京营神机营,非诏不得出。”
这一碗水,端得倒是很平。薛晴羽内心感慨,曾以为,周嘉昊待原主有几分真心,谁知尸骨未寒便待娶原主闺中密友。后以为,周嘉昊待姜懐有几分真心,谁知连太后母族的力量,皆可离间。
薛晴羽第一次意识到,周嘉昊可能只爱自己和权力。难怪萧清鹤科考高中后一路高升,萧清鹤不仅有才学,还出身平民,和龚留群、郑云龙一般,在京城无所依附,不会结党营私。
“行了,时日不早,晴儿你快回府吧。”
薛晴羽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福了福身告退。
从皇宫至薛府,不过从御书房至御花园的距离,薛晴羽走了半个时辰有余。口鼻尖呼出的热气,遇空气即变白,半遮挡住视线。
薛晴羽倒觉得,透过雾气看到的京城,反倒更真切些。所过之处,万家灯火、红底对联,四处洋溢着新年之气。间或有带着小孩上街的大人,手中扬着土炮和糖人,笑意盈盈。
薛晴羽笑了,笑她一个可怜的异乡人,一朝穿书,无依无靠,连敌人刀子挥到何方皆不知道,只能慢慢化被动为主动。
经过一处巷陌,暗色中一道修长的声音踱步出来。
薛晴羽抬眸,便见到衣着单薄,鼻尖冻得通红的萧清鹤站在路边,正一眨不眨看着她,手里拿着几个纸包,不知何物。
“萧公子?”薛晴羽出声,惊觉音色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