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慕枫觉得,这两天,赵承瑾的身体不太好,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老是沉着脸,脾气也阴晴不定的,他有些琢磨不透了,按说他脾气一向沉稳,最近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但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去猜赵承瑾的心事,因为他的心事也是一天比一天多,一天比一天沉重。
那日,他和叶月影打了一架之后,拖着受伤的手臂就回了家,心头的怒火比外头围墙还高——
一是以为夏润心竟然还有帮手,二是因为他没有打赢她的这个帮手,堂堂南衙卫左统领,输给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传出去了他有何脸面在外头混?
他喝退了想要上前替他收拾伤口的下人,径直回了听鹤坞,带着满心的怒意和愤慨一脚踢开了门,吓得坐在窗边的夏润心差点摔到地上。
他怒视着她,有些赌气地将手垂到了身旁,鲜红的血液一滴滴地落在了地上——
她跳了起来,看了他一眼,神色突然变作了惊慌,上前来捧起了他的手:“你这是怎么了?”
“去问你的好姐们——”他被她扯住了伤口,痛得蹙了一下眉,却没有将他的手抽回:“叶家大小姐!”
“月影?”她却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身就去里间,拿出了干净的白布,一边吩咐同意吓坏了的丫鬟赶紧去取金疮药来。
丫鬟惨白着脸,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她拉他过来坐下,撕开了他的衣袖,露出了长长的伤口,眉头一皱,学着药铺里的大夫们,快速地将伤口上方紧紧地束缚了起来,又让丫鬟取来开水,熟练地给他清洗伤口,撒上药粉,包扎起来——
他低头任由她摆布,看着她蹙着柳眉,沉着而冷静地处理一切,心头的愤慨渐渐地消失了,涌上一抹未曾有过的柔情。
她专注的样子,很好看。
“你是怎么学会这些的?”他看着被包扎得妥妥当当的手臂,感受到伤口处传来的痛意正在渐渐地消退,惊诧于她的手法:“我记得你以往可不会。”
“在药铺里头的时候学的,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也会帮着给处理一些简单的——”她随口说道,却蓦然一顿,抬头去看他的神色,听她说这些,他应该很生气吧。
他却只是低头看着她,眼神深邃,没有生气的痕迹。
丫鬟们赶上来收拾了杂乱的东西,夏润心也在水盆里洗干净了手,看着一缕缕鲜红从自己的手上融入了水中,她的心也微微一颤,看着他受伤,她还是会难过。
“月影为何会伤你?”她想起了方才的问题,转头问他:“她来这里寻我?”
一提起叶家那丫头,容慕枫眼中的怒色又起了,不满地看她:“瞧瞧你认识些什么人,二话不说,拔剑就砍——”
“月影不会莫名其妙就袭击你的,定然是你说了些过分的话——”她也有些生气,他说话总是这样地难听。
他愣了一下,怀着被她看穿的恼怒,冷声道:“夏润心,你可真会顶嘴?爷说一句,你非得说十句?”
她看看他,不再说话,又回到了窗前坐下,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梅花,侧脸沉静美丽。
她不和他争辩,他的心头反而不得劲了,他拖着手臂,跟过去,站在她的后头,怒气冲冲地道:“你别做出这副假惺惺的模样,我告诉你,药铺子我已经派人去查封了——”
“你!”夏润心骤然回头,怒视他:“你怎么这么无耻,迁怒于人。”
“谁让他们收留你——”他冷眸如冰,说话也挑最难听的说:“敢收留威海侯的小姐,不想活了。你猜,他们知道你是女的后,会在后头怎样骂你?”
她站起来,眼中起了泪水:“容慕枫,我鄙视你,你这样的行径可以称得上是小人了——”
他拆掉了她避风的围墙,还要推倒她唯一抓住了的救命稻草。
“随你怎么看?”她的话,刺入了他的心,起了轻痛,但嘴上依旧不肯认输:“爷就是这样的人,谁让你当初看上了爷,这是你应得的。”
“没错,是我应得的——”她有些绝望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去看窗外落下来的雪,覆盖了鲜艳的梅花,叹息了一句:“是我应还的。”
她的神色,让他心头没来由地一紧。
因为他的手臂受了伤,便没有再外出,窝在了听鹤坞,躺在舒服的美人榻上,享受着温暖和舒适,也在忍受着伤口传来的痛楚。
听鹤坞里一切都如同以往,却又不像以往,夏润心还住在这里的时候,哪怕她是住在楼上,他也很讨厌这里,很少回来过夜。
后来她按照他的旨意,搬了开去,他又嫌这里太过寂静,不愿意来这里。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觉得在这里窝着,挺舒服的,因为夏沁玉乖乖地坐在旁边,忍受着他的差遣。
她敛眉,静静地坐着,不和他争吵,也不再露出愤怒的情绪,静静地看着手里头的书,不时地起身给他拿东拿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