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竹马,过横塘,横塘水深不得过,娘子牵船来接郎。问郎长,问郎短,问郎此去何时返。”
雪尽则自顾自地活泼蹦跳着,东捣鼓捣鼓杂碎花瓣,西翻找翻找瓶瓶罐罐,嘴里哼着小曲儿,好不快活。
周载月单手环胸,另一只胳膊肘垂直于手背上,微侧头,长指扶额半遮面,打眼观瞧着雪尽的身形,作沉思状。
差两拳头都快赶上他爹的胸那个高度,她又纳闷了,横看竖看雪尽怎么着得有八岁吧?
但转念一想,区区个头高点,也没甚好稀奇的,说不定人家随了爹的种儿,照姜肆瀛那个模子生,身长九尺,闺女个子长得着急了些也正常。
雪尽将一个装满五彩花瓣和药罐子的竹篮放在浴桶的延展台上,一瓶一瓶地打开,将缤纷落英和草木味乌汁通通倒进温汤里,再撸起衣袂伸手下水搅拌均匀,冲她笑得满脸纯真:“漂亮姐姐,好啦!快点来泡药浴!”
周载月点头应好,仅着一身纯黑色的中衣、中裤,褴褛得像个破落的乞丐,她半信半疑地干瞅了片刻这桶黢黑黢黑、漂浮着红黄白绿的碎屑、闻起来辛苦而古怪的不明液体,唇角抽搐,屏住呼吸下了水。
少顷,周载月喜出望外地问:“雪尽,你方才倒进去的是什么好东西呀?灵得很,姐姐的伤口竟然不痛了!”
“这叫八奇大蛇精!包治百病,药到疤除!”雪尽骄傲地笑道,“把荆山上的五毒虫、三棱箭抓来入药,榨成汁,再过滤掉渣渣,最后加上一点雪尽的口水、眼泪,锵锵!神奇的蛇精就调制好啦!”
“什,什么?口水?眼泪?”周载月眉尖似乎扭曲了一下,又忧愁叹气,心想自己定是被这小娃儿误会成狐媚子了,这才存心使坏,想搞臭她,并且因担心爹娘的感情变质而哭泣过。
周载月很想解释,奈何嘴笨,不知如何开口,她堂堂巾帼不让须眉的沉舟郡主,在战场上分分钟一枪捅死十个男人当串烧,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却闻雪尽怯怯地关心道:“姐姐,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很不舒服,”雪尽说着检查了一遍竹篮里的空药瓶,并嗅了嗅,眉心微皱,“奇怪,并没有放错药呀?糟了!姐姐,雪尽对不起你,我未考虑到人和人的体质有殊。”雪尽委屈巴巴地耷拉下了小脑袋。
周载月见雪尽一副温柔软弱的样子,定是随了她娘的性情,想必姜肆瀛的理想佳偶是窈窕淑女,遂反其道而行之,屈肘举起双腕,向雪尽大晒臂肌,粗着嗓子道:
“吼!我没事!雪尽小宝,别担心,姐姐的体质强壮得很!那个那啥,有道说狐假虎威,你学过吧?狐媚子,是假的,大老虎,才是姐姐的本色,你可不能误会我和你爹哦!”
雪尽又喜笑颜开:“那就太好啦!原来狐假虎威是这个意思。姐姐别动,你破相了,我来给你敷脸。”
“啊?唔,好。”周载月欲哭无泪,不忍心拒绝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憋着气儿默默承受这一切。
雪尽拿出一叠干净的白棉布,以清水蘸湿,轻柔地将周载月脸上的血渍和污垢清洗掉,擦出了一张丽质天姿的脸蛋,一点不似人间的姣花旖旎、小鸟依人,却直教桃羞杏让、莺惭燕妒,好像女中丈夫,亦恍若乘赤豹兮从文狸的山鬼,丽、颖的,墨色巫水中妖冶。
雪尽又换了一块新棉布,浸透以八奇大蛇精,冷敷在她的伤痕上。
这细腻微凉的触感,安抚了周载月的躁心,她讶异地发觉,并未闻到预料中的异味,倒像是盛夏暴雨后天晴时泥土上升腾的草木气息,让人联想到有蛇出没的竹林。
雪尽托腮微笑道:“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呢,难怪爹爹会喜欢。”
周载月连忙否定道:“他不喜欢我!我不好看的,我是凶女人!”
“怎么会!我亲眼所见,爹爹的梦中情人,就长你这样!”雪尽柳眉倒竖,看着期待已久的理想娘亲美不自知的态度就着急。
周载月拉过雪尽的手温声说教:“你当我也是小孩嘛?有这么好哄?雪尽,只有你娘才是世上最好看的人,不然怎生得出你这只漂亮崽崽?”
“我娘?可是雪尽没有娘亲呀,我是从蛇蛋里蹦出来的,漂亮姐姐,你可以做我的娘亲吗?”雪尽眨巴眨巴水亮的丹凤眼,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不可以,我没钱,养不起。”周载月斩钉截铁地拒绝,她一个前朝余孽,如丧家之犬,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带孩子?
她说着掬一捧浓绿的温汤,登时一个激灵:“八奇大蛇……蛇蛋?你不是人类幼崽吗?”
雪尽冲她吐了吐……这玩意哪里是舌头,分明是一根细长还带分岔的蛇信子!
周载月如闻敌袭惊坐起:“呃啊!你真是条蛇啊!可话本里不是说,妖精至少要修炼个好几百年才能化身成人?你是骨骼清奇天赋异禀?还是半妖啊?”
雪尽抬眸认真地说:“说来话长,爹爹告诉我,五年前,我只是一颗大蛇蛋,被坏人偷走!把我泡在药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