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风清。
苏东甲、柳白、绿腰三人悬空而立,看着身下黑暗中的一点灯黄。
此时此刻,三人几乎同时生出感慨,纵使高楼广厦,不及眼前的破茅屋让人心底一暖。
苏东甲看向绿腰方向,沉声道:“真的没问题吗?”
绿腰身上响起的却是青狐的声音:“放心,只是取出左手,对他并无影响。
而且你看他的情况,也是想要解决这个麻烦的。”
苏东甲又看向柳白:“老柳,他弟弟的事好解决吧?”
柳白没有立马回答,摊开手中一张观测符,符上赫然正在放着茅屋内的一切。
兄弟俩就着一张破案吃饭,桌角还放着几本儒家外院考学的书目。
虽只是窝头、咸菜粥,两人却吃得津津有味。
青狐皱眉:“是我久不入俗世,还是人间的银钱变化太快,一夜五百大子的收入,也断然不至于喝粥吃咸菜啊?
又或者是这小道士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苏东甲也颇为疑惑。
柳白也沉默不语。
青狐轻哼道:“果真如此的话,也不用担心对他有什么影响了,直接取走就是。
你们儒家子弟悲天悯人,我可没有这个闲心。”
说着就要有所行动。
柳白赶忙出声:“等等!”
青狐还是要动手。
柳白赶忙提醒:“东甲!”
苏东甲颇为疑惑,点头喊了声:“姨姨,再等等。”
青狐十分不耐:“读书人就是麻烦。”
房间内兄弟俩吃饭也没闲着,边吃边考校学问。
“阿文,虎兕出于柙,典出何处?”
“出自《至圣语集.季氏将伐颛顼》。”
“全句。”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知过欤?”
“何意?”
“老虎、犀牛从笼子里跑出来,龟甲和玉器在匣子里被毁坏,这是谁的过错?”
“夫子何意?”
“夫子以此喻指问题症结在内而非外。”
“何以解?”
“教化。”
“……”
黑暗中,柳白皱眉。
夜深人静,兄弟二人不管咸菜破案,也不管昏灯破屋,一个考校,一个对答。
或圣贤语集,或朝政纲措,皆有涉及。
单从他们刚才的对答中就可判断,这兄弟二人都是饱学儒家经典。
入世俗科考,未必能拔得头筹,也绝对可以中榜,改善生活。
且看兄弟俩的年龄,也早就可以参加考试了。
为何还是这样身份?
原本还有些着急取回自己左手的青狐反倒不着急了,声音也有些幸灾乐祸:“啧啧,这样的学问连个儒家外院的功名都考不到吗?”
苏东甲没有说话,只是皱眉看着。
青狐又哼道:“难不成你是想让我看到儒家门槛有多高的?”
苏东甲也被问得直皱眉头,他低声询问柳白:“老柳,有什么不对吗?”
柳白声音也带着疑惑:“你不觉得这样才学的兄弟二人,在这天墉城这种地方,居然沦落至此,可能吗?”
青狐嗤笑:“有什么不对,夫妻相杀,父子成仇,龙游浅滩,此类种种,都不是无缘无故出现。
你道儒家有教无类,便觉得可以天下太平,再无不公了?”
苏东甲懒得去猜了,抬手祭出镜花水月,御剑悄无声息落下,镜花水月如水银泻地,将茅屋笼罩……
“阿文,已经很晚了,明早还要起来读书,快点睡吧。”
“哥,我还想再看会书……”
“听话!”
“哦。”
阿文乖乖上了床,扯上老旧棉被往身上一盖,不多时就有轻微的鼾声传来。
莺歌取出铜钱,就着昏黄的灯光分成两份。
一份三百大子,装在袋子里,塞在床底下。
一份两百大子,放在桌子上。
做完这些,他吹灭了灯。
周围光线一黑。
他却没有上床休息,而是轻轻走出茅屋,轻轻关上了门。
昏暗中,莺歌快步远离茅屋,身体也开始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伴随的还有嗯嗯哼哼的声音。
莺歌的声音时而像是挣扎,时而像是享受,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乌云轻移,弯月渐高。
莺歌的身形渐渐清晰。
依稀可见他一手轻抚面颊,另外一手则抓着自己手腕死死往外拉。
苏东甲悄然现身,幽幽开口:“想结束这一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