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护士推出去的。
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半生戎马,风雨历遍,却好像从没能消磨掉那些陈年旧事刻在他身上的印记。
侍者将温水交给颜叙之后,并没有急着走。
颜叙抬头望着面前穿着侍者制服的人,他们近在咫尺,但谁也看不透对方的面具。
像一种无声的对峙。
颜叙举起杯子凑近唇边,喝下之前,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真的希望我喝这杯水吗?”
一向清冷平和的嗓音,染上了几分沙哑。
“如果你真的希望,我会喝。”
颜叙率领的十六军里,机甲师有四个,其中三个折在圣德赛战场,剩余活下来的机甲兵里,beta真的不多。
“009873,008972,008968,008674,000059。”
颜叙念着记忆里的beta士兵编号。
随着颜叙说出的那一个个看似毫无规律的号码,侍者的身体也越来越紧绷,用来端饮料的碟子,在他逐渐紧握的掌心里,渐渐绽出裂痕。
剩余活下来的机甲兵里,beta真的不多。
而在仅剩的五名beta机甲士兵里,颜叙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赵南川,编号000059——唯一一名被他破格擢升为少校的,beta。
在赵南川以前,所有校级以上军官,全部被alpha把持,beta在军队中的最高官职就是上尉。
这是军部默认的潜规则,也很少有beta会去挑战这个规则。
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无论再怎么努力,战斗力和指挥能力上,他们永远无法超越alpha。
直到顶着beta身份的赵南川出现。
虽然赵南川一家都是beta,但赵家也是军人世家——
他的父亲是九军上尉,祖父是守卫巡警的巡查长,祖母曾是五军上尉、五军少将亲卫,不过现在已经退役。
军校里,赵南川的成绩非常突出,即使达不到全校第一,但每次成绩单下来,赵南川所在的排名,后面两三百人都是清一水的alpha,不会有第二个beta。
颜叙提拔赵南川倒不是搞什么性别平均主义,而是,赵南川,确实足够优秀。
如果他是个alpha,职位早就能升到校级,都轮不到颜叙专门破格提拔。
所以其实颜叙只是做了他觉得正确的事,对赵南川本人的印象,也不是很深。
只记得职位授予仪式上,5个升入校级的军官里,赵南川的个子最矮,但宣誓时的表情最严肃,从他手中接过新的肩章时,眼睛最亮。
虽然眼前这名侍者的嗓音,跟赵南川有些差别,相貌也完全不同,但颜叙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对方的身份。
颜叙苍白的唇即将贴上水杯边沿,眼睛依然望着面前穿着侍者制服的人。
他们近在咫尺,但谁也看不透对方的面具。
“南川。”颜叙轻声念出这两个字。
与此同时,啪地一声脆响,侍者猝不及防地拍掉了颜叙手中的杯子。
材质优良的玻璃杯飞出去,毫发无损,但滚了挺远。
温热的水泼洒在颜叙手背上,让他冰冷的手稍稍暖了一些。
旁边的麦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蹦三尺高,下意识转身就跑,几步就窜到了几十米之外的宴会厅对角,看颜叙仍旧稳稳当当在原处坐着,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又试探着往颜叙这边迈了几步。
颜叙直接对他摆了摆手,没让他过来。
侍者拍掉他手中的杯子以后,也不说话,只是焦躁不安地来回踱着步。
颜叙能够清楚地听到,那副山茶花银边面具之后,凌乱颤抖的呼吸声。
很快,赵南川在颜叙身旁停住脚,终于彻底放弃了他的“侍者扮演游戏”,一把揪住了颜叙的衣领,又颓然松开,紧握的拳头,抖得不成样子。
侍者们的面具也只是遮住上半张脸,颜叙虽看不清赵南川的表情,却能看到一抹湿痕从面具下方滑出来。
赵南川胡乱揩掉下巴上的眼泪,掩耳盗铃地偏过头,声线却还是哽咽的。
“我没心软。”
“我只是觉得,一个军人,不该以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方式死。”
“军人只有一种死法——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这是您说的。”
“将军。”
“我需要一个解释。”
“所有死在圣德赛的兄弟,需要您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