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光阁乃是先帝在位时夜赏群星璀璨、朝赏霞光万里之地,只是新帝刚立,此处离得大殿正近,正巧不巧卡在了后宫与前朝边缘,虽说除去宫人侍卫见不到后殿,却也实打实是个尴尬的地方。
当今圣上乃是僧人反俗,又是热孝刚过,后宫不过寥寥几人用来充数,更是从未入过宫苑之中。
若是沈春酌活着回去了,不消第二日,满城都会相传新帝大孝刚过,在宫中深夜召见的第一个女子竟是安太嫔膝下所养的小臣庶女。
那时候便是不死,沈春酌也难逃掉一层皮。
她立在轿子跟前,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高耸直立的楼阁,突然推开了门。
杨升却是连忙跟在她身后,低声道:“主子,消消气吧……”
“公公说笑,天家雨露雷霆,皆是恩赐。”
杨升欲言又止,却终是是安静退下,不敢再言。
内里九曲十转折,还未进门,宫女便跪了一路,碧纱暖云,隐约可见那些珍奇供养的花朵,满地都是衣着锦绣的宫女跪伏,反倒显得衣着陈旧的沈春酌虽是站着,却更加寒碜。
沈家不算什么有名有望的朝官,实实在在的寒门落魄人一朝天子臣,也算得上阔绰,虽说她在满府之中无人苛待,可是有眼色总有高低,捧高踩低也不是什么稀奇。加之生母早亡,沈老爷又不上心,就连嫡母也疏于管照,故而她的衣着向来比不得家中嫡子嫡女。
终于在尽头的书房之前,跪在门边的大宫女为她打开了房门。
沈春酌刚刚前脚探进屋子,后脚房门便再一次低声阖上了。
内里隔了一层薄纱,让里面的人影模模糊糊并不清晰,但明黄的皇袍却是醒目的。
沈春酌只是一眼,立刻乖觉地跪下身去,伏跪磕头一气呵成,恭恭敬敬道:“臣女沈春酌,参见陛下。”
屋子里狐裘地毯,磕头的声音吞没在厚重的毯子里,唯独她的声音微微显出一点儿回音来。
“免礼。”皇帝捻了捻手中的佛珠,道。
“臣女惶恐。”
皇帝一顿,声音依旧是冷冷淡淡、声音像是淬过冰雪一般,听不出太多的含义:“贵妃,问吧,她偷窃你何物?”
沈春酌依旧低垂着头,守礼也识趣,不等陛下出言便一直深深跪伏在地。
只是闻着声音,沈春酌大抵也猜出坐上那位“贵妃”是为何人。
先帝在位,后宫充裕,合礼法也好不合礼法也罢,嫔妃难以数计,更有荒诞无稽的同纳一家姑母侄女为妃的荒唐事出来。
若非群臣进谏,最后这位小女得了旨“那就留给新帝吧”。也或许这不过是等消磨完她那位更加美艳不可方物的姑母,再将目光投向于她也无不可。
可惜先帝驾崩过早了,这道旨意也就顺势而为,落在了万卿帝头上。
新帝后位空置,算起来,这位贵妃娘娘便是位同副后,掌管后宫凤印做主的人了。
那贵妃娘娘果真恰在妙龄,低低的“圣上”一声嗔笑,声音娇媚柔弱,闻声便可知她的千娇百媚,简直让人骨头都发了酥。
“妾身既是得圣上垂怜,堪此大用,必当是要为圣上看管后宫事务,虽说所丢也不是什么贵重……”
那冷心冷面的圣上却是不为所动,未等她语毕,便打断道:“行了,既然宫中失物,的确是该好好审审。”
坐上的万卿帝高高在上,目光却是透过薄纱帘,语气淡然似乎全然不当一回事,可却偏有些嘲笑愚弄的意味。
沈春酌也不知这座上的娘娘听不听得出,也或许是自己过于的“洞察君心”也不一定。
伴君如伴虎,这从不是好事。
沈春酌微微挪动了膝盖,头却是越发低下,显得恭敬纯良,无法挑错。
“那妾身就为陛下好好审审!断是不能让宫中之物私流出去的。”说着,坐上的贵妃娘娘突然拔高了声线,“沈家春酌,据说这名字还是先前安嫔娘娘所赐?”
沈春酌垂着头:“幸得娘娘垂怜。”
贵妃娘娘问道:“中秋之夜,你可进宫?”
沈春酌垂着头,道:“太嫔娘娘传唤,臣女幸得留宿宫中。”
“留宿一夜,本也是小事。可你既是太嫔传唤,好好呆在延福宫也就罢了,为何半夜去了内务府?”
沈春酌突然间后背冒了点儿汗,声音有些犹豫,却还是恭顺:“我……我只是过去问问今年入秋的银丝碳,太嫔娘娘入秋体弱!”
“胡说!”贵妃猛地叩桌,“当夜里看管的太监并未听你问了太嫔火炭之事!”
“……娘娘恕罪。”
“你去与太监话家常了,是吧?”
“……是。”
“留着两包银锭,喝了半壶老酒?”
“……对。”
“然后,内务府便丢了一副金玉项圈!若非我身边宫女留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