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
香荠忍着心头酸楚走向供台,那里静静躺着一副简陋的长卷画轴。画轴的边缘虽已被方才的火微微烧焦,但大部分还是完好。
陈子安虽然已许久未曾动过纸笔,但在当年也是画坛上备受推崇的新秀,仅凭借一副《云山叠翠图》,便得了帝师李公的青睐,破例收为关门弟子。
香荠终于知道今日陈子安在忙些什么。她心中微动,缓缓打开了画轴。
她本以为是陈子安惯作的风水画,却出乎意料地发现,竟是一组人物画。
“这是……”香荠声音哽咽,手指轻轻抚过画卷,“公子怎么知道我小时候的样子?还有这诊脉的一幕,你明明从未见过……”
那是一副由几页纸拼接成的长卷画轴,记录着香荠从小到大的模样。从孩童时期在溪边嬉戏的天真烂漫,到豆蔻年华于窗边绣花时的娴静柔美,再到如今诊脉断病的专注神态。整幅画卷虽未曾着色,却用极具生动细致的笔触无声地记录下她的一生。
陈子安笑道:“我虽与小香荠未曾谋面,却见过现在的你,又有何难?只可惜,时间仓促——”
他声音有些低沉道:“许多东西都弄不到,也来不及精雕细琢了,不知香荠你、可喜欢?”
“喜欢,喜欢得紧。公子,香荠长这么大,从未有人如此用心的准备过生辰礼物,我——”
香荠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到陈子安已因体力不支而昏沉睡去,苍白的脸颊上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
陈子安的双颊通红,口中呢喃着:“好热、好热——”
香荠连忙起身,弯腰抱起他,想帮他除去厚重的外袍。
突然,一个小瓷瓶从陈子安的外袍内袋中漏出,缓缓滚落到地上。
“公子为何贴身带着一个瓷瓶?”
陈子安仍在昏迷中,无法回答。香荠疑惑地打开瓷瓶,里面静静躺着一粒乌黑发亮的药丸。
她好奇地闻了闻,却辨别不出药丸成分。
就在此时,谈云带着医官匆匆而至。
“香荠徒儿,你家公子如今如何了,身上可还发着热?”
“师父!”香荠连忙起身,这才想起师父每日都会巡查重症的病患。
她连忙将手中的瓷瓶递过去,问道:“师父,可知这是何物?”
谈云接过药丸仔细端详,又搓了一小撮放在舌尖舔了舔,突然双眸露出异色,急急上前问道:“徒儿,这药丸你是从何得来?”
香荠连忙如实相告,谈云面容隐隐有些喜色:“若我所料不错,这有极有可能是一颗失传已久的解毒丹!为师也是在古籍上看到,此药由已仙去的涂山道人所制,药中配了几十种珍贵药材,尤其是其中一味乌梢蛇胆可谓是极为难寻。涂山道人耗费十年,总共才制得五颗,书中记载此丹可解百毒。据传十年前,此药最后一颗被一富可敌国的商人买下,此后便杳无音信。今日不知为何,竟出现在陈子安的衣袍中。如此看来,是你家公子命不该绝!”
“当真!”
香荠大悲后又逢大喜,几乎要欢喜得要晕厥过去,却看到谈云有些犹豫的面色,心再次悬了起来。
“师父,可有什么不妥?”
谈云摇摇头:“古籍中关于此药的记载寥寥无几,便是我也不敢断定。若是随意用药,不知是否反而会加剧他的病情——退一步说,此药若真是那枚解毒丹,也要用人血化开方可发挥药效。”
香荠松了一口气:“那又有何难?用我的血便好。如今我们已没有什么能失去了,若反是加重了他的病情——”
香荠坐到了昏迷的陈子安身侧,抓着他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侧脸上:“那便,把我的命赔给他吧。”
谈云长叹一口气,对着身边的医官点了点头。
碗和刀很快便来了,香荠毫不犹豫地将手腕置于碗边,用刀划破了纤细的手腕。殷红的鲜血缓缓流入碗中,与那枚药丸相融。
随着血液逐渐浸润药丸,原本乌黑的药丸开始缓缓溶解,微微泛出奇异的金光。
香荠心中一喜,更相信此乃古籍中所记载的神丹妙药。
待到药丸完全溶解于血中,香荠连忙粗粗包扎好手腕,便接过盛满药液的瓷碗,轻柔地扶起昏迷中的陈子安,慢慢将药液送入他的口中。
看着呼吸逐渐平稳的陈子安,谈云嘱咐道:“徒儿,为师还要去巡房,你且在这里守着,荣王那边我已帮你告假。若他有什么不好,你便敲门口的钟——”
这铜钟,是今早才搬来的。白马寺所有重症,皆配一架铜钟,病情危急时,可击钟以唤医官前来诊治。
两人皆是沉默,默默祈祷奇迹的发生。
香荠恭敬地送谈云离开,堂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点点烛火在微风中摇曳,映照出香荠那张焦虑而期待的脸庞。
屋外风雨如晦,香荠紧紧抓着陈子安的手,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