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半年的经历, 让顾慈愈发感觉,所谓“冤家路窄”四个字, 大约就是为他们四个人量身定制的。
“许久不见,皇兄气色不错。”
戚临川朝戚北落简单行了个拱手礼, 皮笑肉不笑。目光掠过顾慈时微微一顿,旋即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戚北落有所觉察, 侧身将顾慈往后挡了挡, “论气色, 五弟今日瞧着也不错。”目光上下一睃, 狭长眼尾挑起一丝讥诮, “都能下床了。”
顾慈忙轻咳了声,借以将冲至嘴边的笑意压回去。
听说王家这几日给戚临川寻了个游方医,连下好几记猛药,终于吊起戚临川的阳气, 将身上的病灶暂时压制住。
瞧他现在这形容, 脸色较之常人虽还苍白了些, 但比起过往, 已经算红润不少。承了王家的情,也难怪他今日肯跟王芍一同出现。
猎宫视野开阔, 阳光将兄弟俩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个高挑强健,另一个则羸弱伛偻。
戚临川望着戚北落脸上轻蔑的笑,恨不得上去揍他一拳,可到底没这胆量。
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 把最好的出身,最好的体魄,最好的一切都给了戚北落,轮到自己这儿,就什么也剩不下。
父皇虽待他好,可每回下朝,都只问“北落今日如何”,望见自己孱弱的面容,就只会摇头叹气。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戚临川腔子里剧烈酸痛,恶狠狠瞪了眼自己的影子,睨着王芍道:“走!”
说完便震袖离去。
“是。”
王芍在袖底捏了捏濡湿的手,低眉顺眼,亦步亦趋地跟上,行过顾慈和戚北落身边时,脑袋不自觉矮下,步子也明显加快不少。
自打上回被戚北落丢入太液池教训一顿,她心中虽对顾慈还留有怨念,但明面上已不敢再同她唱反调。若非母亲在除夕宴上吃的亏,让她咽不下这口气,她今日还真不愿来这活受罪。
陛下要整治王家的意图已经很明显,这样猎宫之行尤为关键。
太妃娘娘如今自身难保,已经指望不上。只有靠她跟戚临川打好关系,盼着他能坐上那位子,王家才有活下去的希望。也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将顾慈踩在脚下,狠狠蹂|躏。
是以她虽讨厌戚临川,但眼下也只能乖乖听他的话,不敢造次。
*
猎宫里的住处早已安排好,早在顾慈和戚北落到达前,王德善就已经招呼人,将小院里里外外都打扫了遍,半点灰也瞧不见。
临近晌午,戚北落要去陪宣和帝、云南王用膳,平安将顾慈送到屋子里后,便马不停蹄地走了。
原本这次,顾蘅和奚鹤卿也该过来,临时被肚子里突然冒出的孩子搅乱了计划,这才没能成行。
没人陪伴,顾慈独自一人简单用过午膳,泡了个热水澡解乏,抱着本医书去里屋的软榻上歪着。
屋内珠帘明光闪动,碧纱窗清风送爽,摊开一室金芒,隐约还夹杂着果香。
顾慈看了会儿书,眼皮渐沉,素手支着头,迷迷糊糊睡过去。
“慈儿,我提前告假回来,趁现在外头天色不错,我们一道去骑马如何?我带你四处转转。”
戚北落兴高采烈地进门,窥见这海棠春睡的俏模样,脚步一滞,心头忽而柔软。
这几日小姑娘为了孩子的事,夜里总是少眠多梦,他已经许久没见到她这般安静的睡颜了。
云锦欲过去唤醒顾慈,戚北落扬手打断,“都下去吧。”自己蹑着脚过去,坐在床边,探头看去。
小姑娘秀眉舒展,樱唇微翘,一颊堆雪砌粉,想来睡前心情应当不错。
戚北落松了口气,越发庆幸带她来对了地方。
两手撑在床沿边,傻笑着托腮看了会儿,幸福无比,渐渐也起了倦意,索性褪了鞋袜,轻手轻脚地摸上床榻,拥着她一道休息。
夫妻二人睡饱醒来,精神都甚好。明明才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却比在东宫睡上一整日还舒服。
听闻戚北落要带她去骑马,顾慈雀跃地跳下软榻,让云锦和云绣帮她梳洗换衣。
她虽出身将门,但因打小身子骨弱,骑马一类的活动从来都没她的份,只能羡慕地看姐姐弟弟策马扬鞭。
如果能肆无忌惮地玩闹,谁乐意一直闷在屋子里?
“可是我从来没骑过,会不会摔下来?”她坐在妆台前,透过镜子,忧心忡忡地看着戚北落。
戚北落笑道:“放心,有我在,就算马摔死了,也摔不到你。”
这叫什么话?
云锦和云绣低头窃笑,顾慈脸上冒烟,娇嗔地瞪了镜子里他一眼。
戚北落却一点也不脸红,坐在书桌前,双手抱胸,翘着下巴大剌剌看她,压根没有半点要回避的意思。
“臭不要脸。”顾慈丢下记白眼,错开目光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