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直白的剖白, 且还出自从不近女色的太子之口。
满座哗然,低头一看, 全是惊掉的下巴和眼珠子。
顾慈愣在原地,像是有片云絮飘进她心里, 载着她悠哉悠哉飞上九重天。
四面睇来欣羡的目光,顾慈小脸呼呼冒烟, 完全可以用来烤红薯。
哪有人这么说话的!真是、真是......她捂着脸, 不想见人了。
戚北落却一点无所谓。
左右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已经知晓, 小姑娘就是他的未婚妻子。
况且亲也亲过, 抱也抱过, 他若是再遮遮掩掩、扭扭捏捏,不给她个确切的庇护,岂不让人笑话,招小姑娘伤心?
“放肆放肆放肆, 你放肆!”
王太妃拍案而起, 发上珠钗松脱, 发丝斜散下大半。
一顶乌黑的发团, 从她发髻里头滑落。
众人定睛一瞧,瞳孔骤然缩小。
面前的王太妃头发早已花白大片, 且脱落严重, 只是平时一直拿假发遮掩,看不出来罢了。
眼下□□一去,便原形毕露,方才那一番折腾, 又“呼呼”凋零几根,再不复往日风鬟云鬓、风韵犹存的模样。
唏嘘声四起,王太妃慌忙抓了假发盖在头顶,捂着脑袋大叫:“不许看!统统不许看!谁敢再看,哀家就、就把他眼珠子挖出来喂鱼!”
宫人内侍们忙不迭蒙住眼睛,戚北落却抱臂,犹自看得津津有味。
王太妃哪里没遮严实,他就往哪里拼命瞅。
顾慈本也想避让开,可见戚北落这般不客气,她便也壮起胆子,跟他一块不客气起来。
反正出了事,还有他顶着呢,不虚。
王太妃恨得牙根痒痒,抖着指头,指着戚北落鼻子道:“来人!快来人!把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给哀家拖下去,痛打二十大板!”
“且慢!”
几乎是她话音落定的同时,外头便响起一掷地有声的话语。
众人齐齐转目看去,门外翩跹走进来一个人,锦衣华服,色若春晓,正是皇后岑清秋。
“太子是本宫教养出的孩子,即便再放肆,也该由本宫来教训,不劳太妃费心。”
两个内侍正提着碗口粗的木棍,准备去扣押戚北落。
岑清秋轻飘飘地睨去一眼,那两人便登时吓软两腿,哆哆嗦嗦跪地求饶。
王太妃安静下来,眯起眼打量,别的不看,就专门盯着她的脸,还有头发。
——每回见到岑清秋,她都是这样。无论宫内事务多繁杂,都抑制不住她跟岑清秋攀比的心,哪怕她年长岑清秋十多岁。
她想不通,明明岑清秋都已经做了祖母,怎的皮肤还这般好?自己再年轻个十来岁,恐也比不上她。
当下再瞥见旁边的铜镜,她就恨不得把它砸咯!
“太子,要忙的事,都忙完了么?”
岑清秋从兔毛手拢里伸出手,搭在嘴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方才她正在歇养颜午晌,这臭小子突然火急火燎赶来,二话不说就将她拽到这来,一路上跑得飞快,跟赶着去投胎似的。
她还以为是王太妃闲不住,又在政务上给他使绊子,也就跟了过来,没成想,他竟只是为了给自己的未来媳妇儿撑腰?
能不能有点出息?
她出事了,这臭小子都不一定能这么紧张!
戚北落点了下头,眼睛还一瞬不瞬地盯着顾慈,跟老母鸡看着自家绒毛稀疏的小雏鸡似的,温柔得都能掐出水。
岑清秋翻了个白眼,朝王太妃曼声道:“既然太妃无事,那本宫便领他们回去,还太妃一个清静,左右......”
她凤眼一挑,目光涣漫过四周,哼笑,“左右太妃这也冷清惯了,冷不丁来太多人,阳气一旺,冲撞了什么东西可就不妙了。”
顾慈腔子里心气儿乱颤,差点笑出声。
几日不见,皇后娘娘这骂人的功力是越发精进了,竟笑话这是鬼地方。那这所谓的太妃岂不就是......
早年,沈贵妃还风光时,王太妃就总在背后撺掇她和皇后娘娘争宠。如今沈贵妃已难成气候,皇后娘娘可不就把全部火力,都集中到她身上。
“你、你你你......”
王太妃的脸,十分应景地青白交加起来,一口气没续上来,老眼皮子一掀,就昏了过去。
宜兰宫登时乱作一锅粥,岑清秋慵懒地又打一个呵欠,使人去请太医,自己则领着戚北落和顾慈,淡定自若地走了出去。
帝京的初冬,已经显出几分刺骨寒意。
太液池边水汽足,一阵风打来,寒意见缝插针,一程接一程侵漫上身。
顾慈身子骨一向弱,夏天怕热,冬天畏寒,目下手里捧着个暖炉,依旧冻得直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