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单薄的身体像是冷风穿过,抖得厉害,连带着蓝浔也跟着一起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好瘦好瘦,瘦得就像是一副骨架。
触摸到他瘦骨嶙峋的手,手指冰凉,她把他抱得更用力,更紧了些。
路遇的脸庞也凉沁沁,他把脸贴在了蓝浔的胸口上,温暖的心跳声,让他的脸稍微有了一点点温度。
他紧紧地贴着她的心脏处,呼吸困难,说话吃力:“浔儿,我,昨晚……梦见我妈妈了……妈妈说,遇儿,妈妈来接你了。
浔儿,以前老迟对我说过,我妈妈会来接我去天堂,就像往日,来接我放学那样,接我去天堂。
老迟他没有骗我,昨晚,我妈妈真的来接我了。
我问妈妈,你要接我去哪里?你是来接我去天堂吗?
我看见我妈妈向我伸出手,妈妈说,遇儿,妈妈会带你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来,遇儿,拉紧妈妈,别走丢。”
蓝浔听着他又在说天堂,心里酸酸的,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唯有紧紧抱着他。
路遇躺在她怀里,张着嘴巴呼吸,仿佛一条被搁浅的鱼,说话特别累,气短沙哑,“浔儿,天堂好远……去了天堂,就看不到你了……妈妈要接我去天堂……我不想去天堂。
我好想好想留在人间,好想好想看着孩子们长大,好想好想和你白头偕老……可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他说话声音轻飘无力,开始断断续续,“浔儿,我舍不得……舍不得你,舍不得婷婷和杉杉,舍不得离开你和孩子们……我的孩子,爸爸还没有看到他们长大……”
蓝浔抱着他的双手都在剧烈抖个不停,似乎已经感觉到他的生命在倒计时了。
心里十分难受,泪流满面,“阿遇,阿遇,你先不要说话,休息一会。我等下唤醒你。我打电话,让孩子们来。”
颤抖的手从皮包里摸出手机,拨通号码,哽咽着说,“司机,少爷他快不行了……让老爷和孩子们,来剧院见最后一面……”
司机接到电话,脸色煞白,急忙赶去房间,“老爷,少爷快不行了,他在剧院。”
“遇儿!”路振国脑袋轰的一声,也顾不上穿衣服,掀开被子,就奔往门口。
空旷的剧院里,蓝浔抱着身子发凉的路遇,泣声安慰他,最后打通了迟郁寒的电话,“阿寒,他快不行了……”
“浔浔,我马上去。”正在书房工作的迟郁寒,打着电话,“唰”的一下起身,飞奔下楼,去车库开车。
在路上,通知了医院,派车去剧院,以及李呈扬他们。
安园离剧院近,都在江心岛上。
迟郁寒车速最快,最先赶到剧院,他下车后,焦急踱步,在台阶下面抽了一根烟。
不一会儿,一台蓝色幻影由远驶近,车一停稳,白发苍苍的路振国和两个懂事的孩子们也都从车里下来。
他们先进去看路遇,毕竟是最亲的人。
没多久,李呈扬等几人的车也来了。
萧少白一下车就急得问,“路少他真的快不行了?”
迟郁寒脸色凝重,手上夹烟,目光望向剧院正门。
李呈扬面容肃静,也随着他目光望着剧院。
徐子舟亦神色冷肃,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几个男人,都没说话。
他们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路遇,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呜咽着,如哭泣的孩子。
剧院内,蓝浔已经把路遇抱得紧紧了,可风还是能跑到他体内,冻得浑身发冷。
两个孩子在喊:“爸爸,爸爸,你怎么了?爸爸,爸爸,你快醒醒。”
蓝浔也在急切地呼唤,“阿遇,孩子们来了。你快醒来,看看孩子们。”
这短短的过程中,路遇醒了几次又睡了。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
蓝浔不停地在和他说话,亲抚着他的面颊,生怕他一睡着,就再也不醒了。
听着一声声熟悉又焦急的呼唤声,路遇无力地挣扎着,在蓝浔怀中轻微地动了动。
他像经过长时间的长途跋涉,找不到水源,已坚持不住,吃力地张张嘴,发出虚弱的声音,“婷婷,杉杉……我听见你们喊爸爸了。对不起啊,宝贝们,爸爸今晚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视线朝上,吃力仰望着孩子们,苍白的唇角颤抖,“如果爸爸回,回不来了,想爸爸了,就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点点头。
长长过道上,路振国柱着拐杖,颤巍巍地走来,苍老的声音嘶哑地呼唤,“遇儿,爸爸来了。”
路遇艰难地调转视线,满是愧疚,看着父亲,“爸,儿不孝,要先走了……爸,你莫伤心,莫难过。儿子去找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