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站在慎刑司内的一件房间里。他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把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点点陈述出来。对面的人只是平静地记录着,没有主动提问或者打断他。
李维舔了一下自己干裂的嘴唇,张合几次后发现自己已经把能说的都说完了。
对面的女人推过来一杯茶:“你在这里等一下。”说完,她拿着记录的册子离开了。
李维听见门合上的声音,他有些害怕但更多是紧张。没有喝下那杯茶,李维扫视四周打量这件房间。和他预料的不同,审讯室并不是一个漆黑的小箱子。它给人更多的感觉是干净整洁,空气里漂浮的灰尘都少的可怜。有光透过窗子射进来,落在李维的脸上像是薄薄的一层金箔。
地上还是有些脚印的,在这件干净的房子里面格外违和,像是一个特殊的信号。李维并没有被捆绑,他顺着脚步的痕迹,一路走到了窗边。脚步在此消失,李维也在此暂停。李维把目光从窗外探出,有些疑惑地想着上一个留下脚步的人走到窗边干什么。
随后,李维就看见他这一辈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静止的高山上覆盖着一层冰川,没有流水也没有草木,荒芜地像是这个四季如春的修真界里唯一的冬。修真者身体素质良好,眼睛很容易就能看见那座山上每一块冰川里散发的寒气。这双手推门而出的时候李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一双活人的手,它就如竖立在山顶的每一块冰川。直到一双玫红色的眼睛和眉眼间一滴殷红的血痣出现,李维才确定这是一个活人、一个和他一样有心跳和呼吸的活人。
那人好像落下一眼,只是轻飘飘的一眼,李维却连后背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他的本能警报拼命叫嚣着“逃!太逃!”
窗子只是一层薄纱,是要轻轻一跳就可以避免这种来自基因的威胁。
那双眼睛就是这么看着自己,好像下一秒自己就会变成冰块被打碎成无数的碎片。李维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人,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他有着最深的恐惧,好像下一秒就会被这双眼睛杀死。
手按在窗边,窗户半掩着,看起来很好逃跑。猎物被猎户追逐,总会慌不择路跳入准备好的陷阱里面。李维痛呼一声,用手捂住自己满是鲜血的眼睛。这双眼睛自此陷入一片漆黑,他的心跳和呼吸才慢慢恢复。
很久很久,背后浸出的汗都干透了,李维才后知后觉疼痛。他的指缝间满是粘稠的液体,那是他用手捂住自己眼睛不断流出的鲜血。他右手食指和中指缝隙间的血颜色格外深,这是他亲手刺进自己眼睛里面的两根手指。
李维因为疼痛而晕眩,只能靠在墙角缓慢恢复。门终于被打开,进来的人脚步很急,蹲在他身边询问:“李维、李维,你还有意识吗?”
李维想点头,但身体却不受控制。他只好用嗓子回答:“有……”
一边帮自己治疗,女人一边询问:“是谁做的?”
这件房间很干净,地上只有流淌的鲜血。死死钉住的窗户绝不可能让一丝光亮进入, 里面的阵法没有被触动的迹象。就好像是李维自己疯了,自己弄瞎了自己的眼睛。女人对此猜想感到荒谬,哪怕所有的痕迹都指向李维他自己。太离谱了,她宁愿相信是有人操控了他。
李维在女人的治疗下血液止住了,眼睛还需要进一步治疗。他颤抖着手,回答:“我……”
这是李夫子距离他最尊敬的人最近的一次。
“大人。”李夫子没有下跪、也没有称他为尊上,按照剑尊的要求。
三千白发系在脑后、一条素白的布条遮住眉眼。剑尊浑身都是白的,他透明的剑也因为他透出白色。
“距离下课还有三分钟的时候,所有人都出来了、除了居安安,我们也就是那个时候知道她消失了的。我询问过各弟子、也进去找过,最后都一无所获。
这一切都是我的疏忽,请大人惩罚我。”
说着他就要跪下去,但是一双冷透骨的手搀扶住了李夫子。李夫子抬头,和遮眼的白布对上,明明看不见他的眉眼,却觉得全身都冷了。
“李夫子。”剑尊的语速不疾不徐,像是一个冰冷的机器人。
“你如果有错,就自己去慎刑司接受调查。我不动私刑。”他这么说,连说的话都透着寒气。
李夫子心彻底沉了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靠什么撑住自己没有倒下去的。他回答:“是。”
此刻他只期待居安安能够完好无损地回来。
剑尊进入了画卷。
很明显的,一进入卷轴里他就看见了一个大大的牌子。牌子上写着歪歪斜斜的字,是凡间前朝的文字。刚好,他认识这个字,“进 ”。他走了进去。
参天的森林巨树遮蔽了天空,空气中的灵气充足得像是一个打满气的足球,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安安站在树杈上,用一把未拔出的剑刺穿最后一颗红色的果子。果实的汁液在她的脸上爆开,一张干净的脸上满是汁液。红色的汁液并未进入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