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放眉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尤其是这一段时间,自从处理了林宛娘一事后,那些从不与他联系的各郡县知府时常给他送来书函慰问,旁敲侧击地问起了林宛娘的事情。
果不其然,他听到陆子旭说道,“所以,我得知林宛娘逃来青州后,打听了大人的名头,大家都说青州知府穆放大人是心中有百姓的父母官,刚正不阿,公正廉洁,不会错判一桩冤案,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就出此下策,看看大人是会追查到底,还是如那些人一般潦草结案后置之不理。”
“所以你是在赌我会不会管这件事情?”
穆放问道。
陆子旭鼻尖轻哼一声,笑得天真无邪,“事实证明,我赌对了不是吗?”
金钱可谓是放大人性的武器,可是金钱能让人变坏吗?这个问题自古至今就被人们不停地提起,但至今都没有定论。
其实,金钱并不会让人变坏,也不会使人变好,它只能让人暴露真实的自己,钱就和权力一样,是人性的放大武器,它们会将人本身的样子放大很多倍。让人活着更接近最真实的自己。
人在贫穷的时候往往没机会释放自己的傲慢、无耻,也没能力发挥自己的慷慨、善良,等人有钱了,虚荣、贪婪、自私都会放大,相应地,人的慷慨、善良、勇敢、仁慈、孝敬、奉献也会放大,金钱让高贵的人更高贵,卑鄙的人更卑鄙;金钱让深刻的人更深刻,浅薄的人更浅薄,譬如何老爷,譬如穆放。
陆子旭又轻啄一口茶水继续说道,“朝廷的圣旨估计在来的路上了,相信中秋过后,大人就能收到了。”
穆放:“……”
果然,原来最大的坑在这儿埋着呢,他说最近为何各地给他送来的书信如此频繁,敢情原因在这里呢!
穆放顿时觉得心中五味杂陈,这陆子旭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竟然有如此胆识,官场上的黑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存在,多少人不得不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可他偏偏站了出来,还如此坚定地选择自己劈开这一些黑幕。
“为什么?”
穆放问道,“为什么是我?”
陆子旭抬眸,眼里似有星辰坠落,看向穆放用着从未有过的认真语气道,“松竹梅,岁寒三友,廉正清,为官三要,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如今官场之中,人人自危,拉帮结派,皇上虽有治国安邦平天下,肃清风之心,可门阀世家盘根错节,皇上本想扶持寒门子弟,可一直备受打压,终究有心无力,这林宛娘只不过是他们揭开官场腐败的冰山一角,我曾瞻仰过大人殿试的文章,冀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让在下实属震撼。”
穆放心头大震,眼神不自觉带上几分审视,就连语气都不自觉有着几分威压,“你究竟是谁。”
陆子旭不慌不忙地与他对视,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大人难道不好奇为何皇上会同意您到这偏远的青州吗?大人有麒麟之才,又是新科状元,想入内阁不过几年历练时间罢了,如大人这般股肱之臣,皇上怎会忍心放大人再此黯淡光芒?大人不曾怀疑过吗?当初大人提出要回乡为官,皇上便顺水推舟同意了,如今时机已成熟,大人,积力之所举,则无不胜也,众智之所为,则无所不成也,莫要辜负皇上对您的期望。”
穆放安静地看着他,到现在为止,他可以确定,陆子旭的身份绝不简单,更有可能的他是皇上身边的人,来到这里一定是怀着目的接近自己的
然而一切都只是穆放想多了,陆子旭来到这里完全就是个偶然,他真的只是替友人何今夕打抱不平,一路跟着林宛娘来到了青州,正巧听说了她和那些官员有哪些关系,一想到自家老父亲不过四十来岁就两鬓斑白,陆子旭哪怕在混也想为他分担一些。
他很聪明,稍稍打听一番就知道这青州知府竟然是连中三元的新科状元,在家里时可没少听老爷子提起,说穆放空还有一身才华,奈何心眼子太直,在殿上直言不讳触了皇上的霉头,大好前途被自己说没了,陆子旭便对他很有兴趣。
直到有一天,老父亲匆匆忙忙跑进自己屋子里,把还在睡懒觉的自己从被窝里揪起来,欣喜又难过地告诉他,儿子,爹给你物色了一门亲事儿,你要当驸马了高兴不!
陆子旭仿佛一个晴天霹雳,他宁可怀疑他爹喝了假酒,再不济就是吃错了药,更觉得自己怕是没有睡醒,都不想相信自己听到的。
再后来,他和他爹大吵一架,吵得京城三条街都听见了,吵到皇上面前去了,可这门亲事儿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于是不甘为驸马的陆子旭,做了一件此生最勇猛的事情,那就是逃婚。
真好啊,他这一逃,本以为京城会陷入慌乱,结果与平常似乎没有什么两样,该如何便如何,尤其是他爹,心大得就跟没他这个儿子一样,陆子旭狠话都放出去了,自然不可能回去,就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游历祖国大好河山。
一路上,他遇见了许多美好,也撞见了许多不堪,内心也逐渐理解了父亲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