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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没多少日子了,等爹走了以后就要把妹妹扔了……我害怕……爹你快好起来……”
季聿的哭声太大,把摇篮里的季微也吵醒了,一家人哭成一团。
第二日,季老爷想了许久,变卖了一部分田产,一家人去永州城里租了一间院子寻医治病。
季聿的父亲撑了许久,在第二年夏天的一个午后,悄悄离去。
和前世一样,父亲一走,族人就赶过来想着法子占据他们的家产。
可季聿也不再是当年的季聿,九岁大的孩子,挡在母亲面前,律法背的滚瓜烂熟,不仅吓跑了族人,也把县令也招了过来。
“小孩,我听见你背的大周律了,背的相当不错,可有一条不对,膝下无子家产便由同族子侄继承,不过你才九岁,就能背成这个样子,后生可畏,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我叫季聿。”季聿不卑不亢,看向县令,拱手问礼,同时心底默念,我背的没错,那是庆元十五年重修的庆元律。
县令看向季夫人,“夫人养了个好儿子,定要好好培养。”随后又把目光转向季聿,“安心学习,你家族人不会再来了,你很有天赋,愿二十年后能同为朝廷效力,百姓造福。”
“我会的。”季聿点点头。
县令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匆忙走出了季家,临走时,季聿却听见那县令身边的小厮唤他赵大人,一愣,猛然想起来,他上辈子翻阅卷宗的时候看见一条,
永州县令赵方,积劳成疾,庆元十三年冬回京叙职途中离世。
他不确定卷宗上记载的赵方是不是他面前的这位赵大人,来不及多想,只能朝着远去的方向大喊一句,“大人注意身体!”
县令听见这话,脚步一顿,随即又大步往前走去。
眼看族人被赶走,季聿这才放下心,接着把目光转向了年幼的季微。
她毕竟是小孩子,哪怕这辈子有钱去请大夫,季聿还是不放心,生怕又和上辈子一样,于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人看好季微不要让她受凉,可即便是这样严防死守,这一年的冬天,季微还是在夜里发起高烧,季聿听到消息,脸色煞白。
连衣服也顾不上穿,就直奔医馆要去请大夫。
那夜季家人一宿没合眼,季聿在路上摔了好几跤,也来不及换药,就在旁边守着季微,大气都不敢喘。天亮的时候季微终于退了烧。
季聿听着她微弱的呼吸声,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他们一家人极为平淡的过完了十年,季家之前虽然有些田产,可之前父亲生病吃药,买平安大街这一处的院子,一家三口的开支,还有他的束脩,家里的日子过得有些紧巴,
虽然他前世不愁吃穿,可那全都是做官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对做生意这块儿一窍不通,只能等稍大些去书铺抄书赚些银子补贴家用。
也就是在书铺,季聿遇见了他前世最熟悉的人。
户部尚书林从星。
现在的林从星才十四,还不是十多年后那副清风霁月不食人间烟火的的样子,整个人瘦瘦小小,身上的衣服打了许多个补丁,都快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样子。
季聿也是没有料到昔日同僚幼年也过的如此凄惨。
许是因为上辈子两人结交的缘分,两人一见如故。
十年时间转瞬即逝。
吃完饭后,季聿收拾完碗筷,才坐在院子里歇下。
许是看出他有心事,季夫人把季微带回屋里,留他一人在院子里冷静冷静。
季夫人想的没错,季聿确实有事。
因为在他的前世,永州富商许家的小姐,就是明天午后,被歹人推下河里,那位置偏远,平时甚少有人经过,许家小姐也错过最佳救援时间,最终溺水而亡。
季聿之所以记得这般清楚,是因为上辈子,他家就住在那河对岸三里远的村子里。
那河是他每日上下学的必经之路。
许家小姐溺水那日,他正好和同窗在书院逗留了一会儿,等回家的时候,就看见许多人围在河边,许夫人已经哭的晕厥过去,一旁有具被披上白布的尸体,就是许家小姐,据说今年才十六岁。
季聿不敢再看,浑浑噩噩回到了家,一连半月都没缓过神。
季聿很后悔,他水性好,若那天早点回家,他能救下那位许家小姐的。
许家小姐离世后,许家夫妇也关了铺子,变卖了家产,不知所踪。
没过多久,永州城出了其他的新鲜事,许家也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
但季聿始终记得那个溺水而亡的许家小姐。
原因无他,许家乐善好施,他也曾受过许家恩惠。
重来一世,季聿想让这许家小姐和他妹妹一样,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