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唐念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吃不进东西,呕吐,高烧不退……
她又住进了医院里。
唐禹民给她办了休学,但在唐念的要求下,还是请了家教,在她有好转时给她复习。江铃儿看望地时,她已经瘦得脱相了,见到江铃儿,却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冲着江铃儿微笑。
江铃儿把床摇起来,又坐在她身边,给她剥了个橘子,絮絮叨叨地说着班上最近发生的事。
唐念接过橘子,江铃儿看见她手背上的淤青和因为输液而水肿的地方,不住地皱起眉头,心疼地像被人用力攥住,又细细密密的泛着疼。江铃儿强撑着挤出微笑,讲着好笑的事来压下心头的不安。
"学校旁边的商场里,最近又开了一家蛋糕店,等你返校我们一起去呀。"
"好"
"你敢信,陈恩这次开学考理综考了第一,他肯定背着我们学习了!"
"他背叛了组织,过分!"
"你都瘦了,多吃点,别减肥啊,已经够好看了。"
唐念的确好看,但长时间的生病再加上饮食不规律,她双颊有些凹陷,手腕骨也凸出的明显,皮肤失去了光泽,再加上手背上的淤青,她整个人都显现出一种病态。宽大的病号服塌在地身上,遮住了地枯瘦的身躯。
两个姑娘从下午一直聊到傍晚,从艳阳高照到红霞满天,一直到护士来催促唐念休息,江铃儿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江铃儿走出病房,看见唐禹民守在外面,她打了声招呼,喊了声唐叔叔好。
唐禹民本来低着的头在听到声音后缓缓抬起。
"是小江啊,谢谢你来看望念念。"
这位成功的老板在此刻是那么的疲倦,眼底的青黑写满了劳累,却在见到江铃儿时还是扯出了笑容。
"我们是朋友,应该的。"江铃儿顿了顿,"您也要好好休息啊。"
唐禹民愣了片刻,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疲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叮嘱江铃儿回家注意安全。
江铃儿道了声好,离开了医院。
唐禹民又在病房外坐了一会,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转身走进病房,唐念已经睡下了。
下午江铃儿剥的橘子只被吃了两块,剩下的躺在床头柜上,唐念左手还在输液,唐禹民扯过被子,将左手也盖上。
随后他坐在床边,呆呆地望着病床上躺着的女儿,无力感像深海,掩没了这位无助的父亲。
天边的夕阳已经落下,云朵却依旧保持着橙红和粉嫩,它留不住必然离开的夕阳,只是固执的坚持着最初的美好。花瓶里的百合花犹未完全展露出它的美好,将开未开的花瓣娇羞地含着,给病房增添了一丝生机。
唐禹民的双肘放在膝盖上,脊椎弯着,手撑着头,呈现一种弯曲的样子,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板上,又滩成一堆堆水面。
"对不起,对不起念念,"他声音哽咽,"是爸爸没有让你健康的生下来,都怪我。你才遭爱这么多罪啊…"
"是爸爸没保护好你。"
"对不起,念念。"
老人低声呢喃,像虔诚的教徒不断祈求着上帝,像叛刑的罪人临行前的忏悔。走投无路的父亲将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乞图让老天放过自己可怜的女儿。
可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专弄可怜人。
对妻子的死,他无力回天,对女儿的病,他无能为力。
他在自责,在后悔。可那又能如何呢,他还是只能无力的看着,或者祈求上天的怜悯。
无能为力的从来都不止病人,还有看着病人日渐消瘦的家人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