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戴着一顶巨大的羽冠,羽冠像日光一样向外发散,整齐地插着光鲜亮丽的各色禽类羽毛。
身上穿着由野兽皮毛制成的衣物,染成庄重而富有视觉冲击力的颜色,脸上还涂满了明黄、赤绀、朽黑与玄赭四色颜料,倒真跟小胖墩口中的部族牵扯上了联系。
远古的部族,喜欢大胆而热烈的打扮。
不过只有老者如此打扮,跟着来的其余人,都只穿着普通长袍。
“小胖墩,说话的这人是谁?”花春盎指着老者问道,见小胖墩故意别开头不回答,显然在气她告状之事,于是撕下一块巴掌大的葱油饼,贴在他的骷髅头骨上敲了敲,“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分你一块葱油饼。”
小胖墩疯狂地咽着口水,本想继续生气,在花春盎又将这一小块葱油饼在他鼻子前甩了甩后,终于抵挡不住馋虫的诱惑,将这一块葱油饼一把抢过,并全部塞进了嘴里,边咀嚼边含糊不清地回答道;“首领。这是我们部落的首领。”
谢恒:“你们日常靠打猎为生?”
小胖墩瞥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用以回答。
谢恒:“……”
花春盎又撕下一块葱油饼重重一敲小胖墩:“我家郎君的问题也算数。”
小胖墩又吃下一块,这才不情不愿地回答道:
“本来部族里是有很多的土地可以种的,但是每日亥时,黄金冢都要派出圣物巡逻,圣物会将土地上种的粮食踩坏。部落里种的粮食,总是长不到丰收的时候,族人们都填不饱肚子,后来,部落里就不再种粮食了。”
三人说话的功夫,张老大夫已是指挥着几人,将伤者送到了单人床上。
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后,下了结论:“猴崽的右腿被压烂了,需得用砭石断腿。”
说着,从单人床下方的夹板里,拿出了一个扁扁的方木盒,方木盒里,包着用开水煮沸过呈发黄状的麻布,将麻布打开,只见里边整齐地排放着用石头磨成的外形类似镰刀的砭石,以及用兽骨制作的骨刀与骨刺等东西,皆磨得细长又锋利,最长不超过四寸。
在花春盎求知若渴的目光注视下,不待她发问,谢恒便解释道:“是以给创口及伤骨提供治疗之工具。”
花春盎恍然:“我知道了!关公‘刮骨疗毒’用的就是这东西!”
刮骨疗毒所用之器具乃青龙刀,石制与骨制刀具,与其原理相同。
于是谢恒毫无底线地点头:“恩。”
不知张老大夫是否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百忙之中,竟是朝二人看来,而后用力地将单人床前的布帘子拉上,将里头的光景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花春盎满不在意地点评道:“这老大夫一大把年纪了,肚量却小。”
小胖墩回敬道:“你肚量才小!”
花春盎无所谓道:“我肚量本来就不大!”
屡次三番在花春盎这吃瘪的小胖墩,决定就算饿死自己,都不再吃半口她给的葱油饼了,她别想自己再回答她一个问题!
气呼呼地背过身去,转身前,还特意白了谢恒一眼。
谢恒:“……”
帘中闹哄哄的,自打这群人来了,医馆仿佛成了集市。
喧闹间,还有坚硬的工具摩擦骨肉的声音响起,窸窸窣窣的,让人后槽牙感到一阵酸疼。
周家兄妹几乎贴在一处,成了瑟瑟发抖的连体婴儿。
忽然,一段恐怖的咒骂碾压了一切声音传出:
“张永安,你不得好死!你才是我们部落最可怕的咒人!你骗取了神明的信任,你早就该死了,你早就该被一把火烧死了!你骗得了祂的信任才苟活了下来!
你用你的砭石,骨刀与骨针害死了多少人?你将他们的身体发肤无情地砍去,你复活就是为了报复我们,报复我们点火烧死你!你想把猴崽的腿也锯掉,你要让我们的部族灭亡!”
帘外的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这是首领的声音。
小胖墩对着帘子红着脸高声反驳道:“才不是呢!爷爷从未害死过人!缺了手缺了脚的部族人,明明全部活得好好的!不把受伤的手脚砍掉,他们才会死!”
只那骷髅头骨中的表情依旧叫人看得不太分明。
帘内的咒骂顿时转向了他:“你也是咒人!你早就被你哥哥害死了!你跟你哥哥全被张永安炼成了咒人!咒人不会放过每一个人,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
小胖墩用力地跺着脚,喊得更加大声了:“我哥哥才没有害死我!我没有死,我哥哥也没有死!”
张老大夫沙哑的嗓音随之传出:“黄金冢需要血祭。不愿将躯体献给黄金冢的人,才会被诅咒。”
声音仿佛在走索,绷成一股绳,却还要抽出精力来应对旁人。
紧绷的声音中,隐隐能听出细速的颤抖。
此话一出,再无人高声打扰了。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