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翻来覆去了十几次还是睡不着以后,夏莫阳摸出了枕头底下的手机。
点亮屏幕,发现才凌晨两点,距离天亮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犹豫再三,还是给林微澜去了一条微信:“睡了吗?”
对话框里的光标跳了很久,也没见回复,他猜想她大概已经睡了。刚想放下手机,再次尝试入睡的时候,她的微信名字栏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对方正在输入”跳了很久,最终回过来的,却只有一个字:“没。”
他回:“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怎么了?”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纵使繁华如H市,到了这个时间,所有的热闹也都偃旗息鼓,变成了带点压抑的细碎的躁动。
又是跳了很久的“对方正在输入”,她回:“方便语音吗?”
“方便。”
几乎是消息刚刚发出去的瞬间,她的语音电话就弹了出来。来电铃声的音乐声在漆黑的卧室里回荡,他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
像是怕她突然反悔,他迅速地接起了电话。
短暂的连接延迟后,她的声音传来:“喂?”
“嗯,是我。”
他探身打开了床头灯,卧室的一角亮了起来。
这是一种比较新奇的体验。
印象中他们很少打电话,大多数对话都是当面发生的。现在回头想想,倒也不是刻意为之,只不过,面对面说话好像会显得更郑重。
他在国外的时候,看过一个电影系列,《爱在黎明破晓前》三部曲,全片几乎都是男女主的对话,辅以场景的切换,感情的亲疏浓淡,都在这无数句对话中显现出来。
人跟人之间的关系,要通过说很多很多话来建立和维持。
电话里,她的声音好像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又有点不一样:“他没什么事了,你放心。”
“嗯,那就好。”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虽然并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什么,但他曾经亲眼见过,在她身边的程寂,从盛怒的状态逐渐平静下来的全过程。其实在内心深处,程寂还是五岁时出现在姑姑家门口的他,他满腔“被抛弃”的愤怒和怨恨,一直都没有真正被宣泄和释怀,却在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和针锋相对中,被强化和加深。
“你呢?”
或许是深夜的激素作祟,他问出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我?怎么了?”
“你好吗?我指的是,这些年,你好吗?”
成长是一个既麻木又痛苦的过程。
麻木着也能长大,只不过这种长大,更多的是生理意义上的长大,长到了十八岁、成年了,也能算长大。
而痛苦着也能长大,这种长大是心理层面上的,在经历很多觉得要熬不过来的事情之后,人才能真的长大。
人是一种社会性的动物,所有经历的事情,归根到底都是与各种人的关系的演变。
“还好吧。”她笑了起来,“反正从结果来看,挺好的。”
“你知道的,我关心的并不是结果。现在不是强调过程性评价吗?我想知道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你的感受。”
“嗯,这个问题有点大。”她像是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事情过去了以后,就没觉得有多严重了。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可事实证明,天是不会塌的。对了,我一直想跟你说句谢谢的,当时,真的很谢谢你。”
“没帮上什么,受不起这句谢谢。”
他苦笑起来。
少年时候的爱恨都很浓烈,但也都很莽撞。长大了以后知道石头往人身上扔会很疼,可是小孩子只会觉得好玩。每个人的心理成熟时间都是有时差的,他一直很遗憾当时他的不成熟和迟钝。
“也不能这么说,人总归是要靠自己的嘛。哎呀,大半夜的,不要再说这么EMO的话题了。你呢?在国外的几年,过得很滋润吧?”
“算不上滋润吧,的确见了很多世面。国外的教育方式和国内差距很大的……”
……
两个人天南海北地聊,聊这几年印象深刻的际遇,聊国外和国内的区别,聊这几年国内的变化,聊自己的变化。
被切断联系的三年空白,在东一句西一句的谈天说地里,逐渐被涂上颜色。在这三年里,他们各自的生活都没有出现过程寂。这样的分享就变得更加纯粹。
早就过了秋分,黑夜占据的时间越来越长,天亮得越来越晚。
手机烫到握不住的时候,林微澜才发现,已经四点多了:“呀,都这个点了,还是赶紧睡吧。”
“没事,明天周日,可以睡到很晚。”
“我可以,你不行。你得早点过来把人领走。躲在学校里也不是个事儿,我能说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