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翁叔的话,贺恒勉强地笑了笑,“那翁叔,我先走了。”
“嗯,行,下回见。”翁叔点点头。
贺恒转过身,脚步很慢,他很想和翁叔说有空多陪陪阿婆,可这种话他一个局外人不能说,若是翁叔接受还好,若是翁叔不接受,会误以为阿婆在他面前抱怨了什么,好面子的翁叔肯定会对阿婆不满的。
因此,他满腹的话想说,却不能说。
以前有人说过,有些人要学会听话,听懂别人话里的暗示,可如果听不懂的话,注定要错过。
他是真心希望翁叔能看懂他此举的意思,听懂他的话。
妻子关上门,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谁稀罕她这些东西了。”
“你别这么说,也是我妈一番心意嘛。”
“你去整理。”
“行行,我去整理。”
“爸爸妈妈,是谁啊?”他们六岁的儿子站在客厅,好奇地问。
“是你奶奶做了些吃的让人送过来,你要不要吃啊?”翁叔逗他。
“我才不要嘞,妈妈说,奶奶是老人,做的饭菜不卫生。”
翁叔偷偷瞪了一眼妻子,“你胡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她耸耸肩,“这些吃的,我不会让儿子碰的。”
“行了,我知道了。”
“爸爸,陪我玩游戏。”
“都在家里玩了一天了,还要玩。”说归说,他还是走向儿子,至于他母亲让他把一些食物冷冻起来的交代,全部忘得干干净净。
“你不整理了?”
“放着也没事。”他偷懒地说。
“随你。”妻子哼了哼,反正她不惯他这个毛病,才不会帮他收拾,转身追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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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阿婆是在一个清晨去世的,小白在屋里不停地喵喵叫,住隔壁的邻居发现不对,敲了半天的门也没回应,便给翁阿婆的儿子打了电话。
翁叔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哭得像一个丢了最心爱玩具的小孩,在六楼的宋柚淮和贺恒都听到了。
接下来便是翁阿婆的丧事,贺恒去了一趟,送了一路。
回来的路上,他正好坐在翁叔的车里。
“老公,那只猫送人了吧,我们家养不了。”妻子说。
“我知道了。”
贺恒说,“给我吧。”
翁叔看了他一眼,“你真的要啊?”
“嗯。”
“行。”翁叔神色略微憔悴,不过松了一口气,少了一件事忙,这是他母亲养的猫,丢掉不行,可留着,儿子的鼻炎忍不了,妻子也不会帮忙养猫,只能送人,可送给人又免不了要解释一番,一些迷信的人家可不敢要家中办过丧事的猫。
贺恒的话,替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谢谢你啊,小恒。”
“没事,翁叔。”
贺恒安静地坐着,回到小区,打算把小白接过来,那天翁阿婆拉住宋柚淮也有这个意思,大概是知道自己不行了,想着给小白找新主人。
然而,他没有找到小白,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我看这猫啊,也许自己走了。”翁叔说,“别找了。”
贺恒背对着他,“也许。”
“你要是喜欢猫,我有认识的人养猫的。”
他握紧了拳头,声音低沉,“那是阿婆的猫。”
翁叔瞬间有些尴尬,“咳,我知道,它和我妈的关系好,可是我家养不了猫,我儿子对猫毛过敏……”
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句话,贺恒侧过身,“我先回去了。”
“行。”
贺恒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翁叔。”
“咋了?”
“阿婆给你做的饺子,你吃了吗?阿婆说你最喜欢吃韭菜肉馅饺子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翁叔站在那儿,脑袋嗡嗡作响,直到妻子找过来,“怎么在这里啊,准备回家吧。”
“哦。”
翁叔开车带着妻子回家,妻子念叨着,“不知道儿子在家里吃了什么……”
看着挂念儿子的妻子,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无数个日子里,翁阿婆也总是这么问他,在家里吃了什么。仿佛没有任何话题可讲一般,只能问早饭吃了吗,中午和晚上吃了什么,简单到无趣的问话,有时候他都不耐烦。
耳朵都被念出茧子来了,可是,这几年好像很少听到她这么问他了,自从他结婚后,她一人住在老房子里,他一个月去一次到几个月去一次,越去越少。
眼眶忽然发红,不知道是谁说过,人啊,是见一面少一面,可能余生都不能再相见。
以前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作为旁观者,看着妻子对儿子的关心,忽然间他心中酸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