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署中也设得有诊室,专为求医之人看诊。
署中众人考绩,也要计入诊治病人数目,以及痊愈数。
经过小儿夜啼事件,杜清檀等人又被编入了诊室,参与学习普通的问诊。
目的是为了在实践中验证、考察她们对病症到底有多少了解,以及掌握情况如何。
用李岱的话来说,他之前认为,简单的根据药性和症状作出判断就可以食医了。
但经过这件事,他深受启发,认为好的食医,精通医理、药理,懂得对症施方才是关键。
杜清檀被一群妇人围住,热情地邀请她给自家的孩子看诊。
这群孩子要么就是积食发热,要么就是夜惊,要么就是外感风寒的小毛病。
都是些不太能吃药的小婴儿,杜清檀如鱼得水,言笑晏晏,开的方子都很简单易寻,效果显著。
许多百姓慕名而来,不过短短几天,小杜大夫之名又开始响亮起来。
刘鱼娘等人都是从最底层开始做起的,脏臭乱都不怕,普通的诊疗也还能做,还懂得许多民间秘法。
因而也有专信民间秘法的病患请她们诊治,她们各人看诊都有自己的一套,病人是不缺的。
唯有萧三娘不同。
她被彭三娘抓烂了脸,不得不戴上面纱遮丑。
加上出自高门,从前过的也是富贵日子,虽然也懂得民间秘法,却是很少给普通百姓看病。
她衣饰华贵,戴着面纱,往那儿一坐,不像是大夫,反倒像是个贵妇。
普通百姓谁敢请她瞧病呀,都有意识地绕开她,去寻别人。
这就导致她很尴尬——所有人面前都有病人求医,只有她面前空荡荡的。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三天,饶是她背景深厚,太医署中也是流言纷纷。
话说得非常难听,只是不敢当着她的面说而已。
她自己也知道,便换了一身简单朴实的粗布衣裙,陪着笑,主动想给一个孩童瞧病。
人家勉为其难让她看了,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准备去寻下一个病人。
不想旁边传来一声呼喝:“萧如月,过来帮忙!”
叫她的是医博士王博士,他正给一个生了疮的病人治疗,其余人都在忙,唯有萧三娘一人闲着。
萧三娘想要讨好王博士,赶紧地走过去:“博士需要学生做什么?”
王博士道:“把疮里的脓血和蛆虫清理干净,我去配药。”
萧三娘一看,差点吐出来。
病人的腿上生了很大一个毒疮,散发着恶臭,又有脓血,白色的蛆虫在里头蠕动不休。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只想逃走。
王博士臭着脸道:“你不想做?”
萧三娘默了片刻,强忍下来:“学生能做。”
王博士这才转身走了。
萧三娘沉默地替病人清理着病疮,目光看向其他食医。
然后看到刘鱼娘在粪罐里扒着查看患者的大便,面不改色,又看到申小红在耐心地哄一个脏兮兮的患儿不要哭。
雷燕娘在给一个女病患查看头藓,岳丽娘在捣药,宋大娘在给人看鼻衄,被弄了一身的血。
至于杜清檀,仿佛永不知疲倦,送走一个病人又一个病人,始终保持笑容。
她转过目光,在门边看到了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男人。
男人年约三十左右,穿着灰色的圆领缺胯袍,宽肩长腿,肤白貌美,眉眼深邃,仪表堂堂,站姿端正。
他在那站着,面容肃穆,一直盯着杜清檀看,看样子是已经站了许久。
萧三娘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倒也忘了恶心,忙着把患者的创口清理干净,找王博士交差。
王博士检查过创口,勉强还算满意:“若要清高端架子,就不要行医。”
“是,学生记住了。”萧三娘低眉顺眼。
王博士又道:“多跟杜清檀学学。”
“是。”萧三娘应付好王博士,不露声色地朝那个漂亮男人走去。
“这位郎君是要问诊吗?”
她笑吟吟的行了个礼,“我是新来的食医,不知是否能够帮您的忙?”
男人看了她一眼,淡淡颔首:“你也是食医。”
“对。”萧三娘指着杜清檀等人,笑眯眯地道:“我们一起进来的,都是食医。”
男人的目光停在杜清檀身上:“这位小杜大夫,医术如何?人品如何?”
萧三娘笑道:“小杜大夫啊,她人缘特别好,医术也很精湛。”
男人看向她的目光就要柔和了些:“你们很熟?”
萧三娘道:“我们是朋友,来这里之前就已经交好了。”
男人又问:“你可知道她家中情形?她本人性情如何?”
“小杜是京兆杜氏女,她自幼父母双亡,跟着伯母和堂弟过活,伯母也是守寡了的。
她为了养家糊口,很早就出来做食医,进出王公之家,在长安挺有名的。
性情自是疏阔豪爽,朋友遍天下。我们才来洛阳没多久,就有许多人来看望她。
前些天,还有一位留仙县主接她去宴饮呢,那位县主是武氏宗女,可威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