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总管就那么站在院子正中,进不得,退不得,脸涨成猪肝色。
他是很少被人如此慢待了。
这会儿却被杜清檀几句话就逼得定住,于他而言,是羞辱。
于是愈加愤怒,高声道:“我来这里,是替我家主君传话!让你们明日一早到族里说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杨舅母生气地道:“没看见她们都病着么?还叫人一大早赶去族里说清楚,矜孤恤寡,你们杜氏宗族就是这样做的?”
廖总管冷笑道:“矜孤恤寡,那也要分人。若是那老实安分懂事的,自然要体恤管顾。眼里没有宗族,恶毒生事的,就该用宗法教训!哼!”
一甩袖子,就这么走了。
杨氏匆匆赶出来,只看到大门“嘭”地被砸上。
于是心里犹如坠了千金重石,一阵头晕眼花,摇摇欲坠。
等到缓过气来,就道:“这,真是不让人活了。”
杨舅母撇撇嘴,道:“要不,你带着俩孩子改嫁算了!这种宗族不要也罢!”
这就是说废话了。
团团可以跟着杨氏走,杜清檀却是走不掉,杨进嗔怪道:“娘!少说两句!”
杜清檀淡淡地道:“不怕,大伯母只管安心养病,舅母还按着咱们之前商议的做,其余事情都有我。”
杨舅母皱着眉头道:“你能做什么?”
杜清檀垂着眸子理一理袖子,缓声道:“借势。”
她之所以能够逼退萧家,借的是梁王和杨承的势。
而杜家宗族这边,族长不做人,就一定有人不服气。
不想当族长的族老不是好族老,找到那个人,借势而为就行了。
等到杨舅母等人离开,杜清檀就安排团团:“往宣阳坊十二叔公家里走一趟……”
团团小大人似地拍着小胸脯:“姐姐放心,我一定把十二叔婆请来!”
他长得雨雪可爱,机灵会讨喜,在十二叔公家中附学念书时,但凡有空暇,就爱往十二叔婆跟前冒。
端茶倒水,捶腿捏肩的,再不然,就背首诗给老人家听,或者帮老人家跑腿。
十二叔婆挺喜欢他的,觉着他懂事可爱,有知恩之心。
团团由采蓝陪着,往宣阳坊跑了一趟,守在十二叔婆面前掉了几颗眼泪,说是姐姐阿娘都病着,家里没人操持,十二叔婆就跟着他来了。
十二叔婆进了屋子,见杜清檀和杨氏形容憔悴,再看看四周简陋的陈设,少不得叹息一回。
“你们这可真是不容易……好在这回事情解决,安心养好病,好生过日子。”
杨氏攥住十二叔婆的手,苦笑着道:“您是知道我的,我是一心顾着两个孩子,不想再改嫁了。遇事只想着可以依靠族里,但这回是真被逼得不成了……”
她把娘家遇到的事说了,又叫老于头出来给十二叔婆看头上的伤。
“总也等不到族长病好,我自己倒先病倒了。我若死了,俩孩子无依无靠,只能任人鱼肉。
五娘沉不住气,不得不去冒险……原本是抱着必死的念头去的,侥幸成功,也只是苟活罢了。
还指望着族里能给孤儿寡妇撑腰,不想那廖管事比外人还要凶狠些,非逼我们明日一大早就去族里说清楚,不然就要用宗法教训,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嘛!”
十二叔公早前与杜清檀的爹相交甚笃,两家是有情分的,不然也不能让团团在他家附学。
十二叔婆原就为没能帮到杜清檀有些不过意,此时见了这一门孤儿寡妇的可怜,少不得更加同情。
当即道:“也太过分了些!我让你叔公写信去说说这事儿。难不成,把你们逼死了,他们脸上就有光啦?”
杨氏自是千恩万谢,正想顺带问一问族长和哪个族老不和,就见采蓝端了一碗蛋花汤过来:“大娘子把这个喝了罢。”
杨氏奇道:“这又是什么?”
杜清檀道:“于您的病有益。”
杨氏便喝了一大口,汤水入嘴,苦得她差点吐出来,想着这里头有鸡蛋,都是钱,这才强忍着咽了。
口中苦味犹存,却又微微回甘,少不得追问:“到底是什么?”
“鸡蛋苦参汤,和您的病对症。”
杜清檀轻言细语:“比药好喝吧?还比那个便宜多了。”
听说便宜,杨氏立时喝了个干干净净,热乎乎的出了一层薄汗,自觉又舒坦了些。
十二叔婆难免好奇:“什么偏方?”
杜清檀等的就是这一句:“先用苦参熬汤,取其汤液冲泡蛋花,可治风热外感。连服三次就有效果了。”
十二叔婆并不当真,委婉地道:“钱财再重也没有人重要。该请医用药的还得请,当心小病拖成大病,那就得不偿失了。”
杜清檀低着头,顺从地道:“是。”
女孩子就是要柔顺肯听话才好,十二叔婆满意点头。
却听采蓝骄傲地道:“之前我们大娘子病倒,也是五娘开的方子呢。大娘子服了两顿,热度就退下去了,不然这会儿只怕没精神见您。”
杜清檀嗔怪地道:“快别多嘴!”
采蓝低着头收拾碗筷,小声嘟囔:“做了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