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苑岛中人,皆知湖边住着一位癫子,岁数大抵是而立上下,衣衫破烂时常不着寸缕,可谓是疯癫入骨,再无回转余地。岛中人多半知晓原由,大抵是当年癫子还不是癫子的时节,家中人误食条毒鱼,一家上下五口,年迈双亲,发妻与膝下两子,皆是误食毒鱼,唯独这癫子外出撑船打鱼,才保得一条性命,待到归家时节,请来乡间郎中的时节已是回天无力,自此以后便是患了疯疾,时常发癫,再无半刻清醒的时节。
乡间人心善,许多人家都是刻意多做些饭食,送到这癫子住处,后者神智较为清醒的时节,还晓得作揖,不过大多时节都是浑浑噩噩,沿湖岸走动,或哭或笑,衣不蔽体,哪怕是乡间人心有怜悯,置办上一两件衣衫送到棚屋当中,癫子也是向来视若无睹,不论三伏或是冬月,皆是穿得单薄破烂,时常惹得前来游湖的女子羞红一张面皮,暗地里骂两声不端庄,倒也从未有人前去欺凌此人,如此安然过去十数年,癫子竟是依旧不曾瘦弱下去,更不曾饿死到湖岸旁。但癫子唯独怕鱼,甭管是巴掌长短小鱼,或是半人高矮的大鱼,每逢捕鱼之人归来时节,癫子总要使两手遮住面皮,浑身颤颤瑟缩到路边,尽力避过瞧见湖鱼。
时候一久,村落中人便发觉这癫子的脾性,便商议过后,将舟船岸口略微挪到远处,尽量不由此处上岸,吓坏那位可怜人,尽管是劳民伤财,不过依旧是无人出言辩驳,是因民风淳朴,心有善念,于是耗费数月功夫,硬生生将口岸挪开些许,而从未有人前去将那癫子棚屋挪动。
毕竟如今棚屋,正好落在汉子原本家中旧址处,无人忍心将那疯癫汉子赶跑。
今日癫子又是无事闲逛,时哭时笑,沿湖岸遛弯,每年不允捉鱼的时节,癫子总要比往常清醒许多,只不过是时常恸哭两声,而后又邪邪笑起,前仰后合,倒也算不得碍事,可瞧见一位白衣少年租用过一枚小舟的时节,癫子竟是跑到近前,手舞足蹈比划道,“大爷大爷,何时想通?”
云仲今日早早起身,神清气爽,携起长剑外出,打算着租上一枚小舟,前去湖心当中平定心境,哼起沧海谣信步外出,听闻隔壁屋舍当中依旧是鼾声如雷,震得耳鼓生疼,自然是晓得昨日颜贾清又饮过半缸酒水,睡兴正浓,便也不打搅清梦,自行下楼。
精瘦小二今日当值,随那位唤作燕哥的精壮年轻人才踏入店中,恰好便是遇上少年郎缓缓走下楼来,当即便是热切上前招呼,说昨儿个少年整整饮酒一缸,竟然是比那位颜先生还要多饮整一倍,今日却不想依旧能早早爬起,当真可称上一句酒仙,不过正巧因此输了赌局,虽不曾亏银钱,却被燕哥狠狠弹过六七下脑瓜,险些脑壳生出枚红包。
云仲无奈笑笑,此事唯有自个儿知晓,哪里是什么海量,分明是腹中秋湖将酒水汲取大半,好生于腹中搅动过半宿,任他也不晓得分明是无名无姓的村中寻常烧酒,为何秋湖竟是险些魔怔,汲取大半酒水,于腹中翻腾过半宿,重塑无数细末经络,而后才堪堪沉静下来,于是只是摇摇头道逞能而已,算个甚本事。
那位燕哥却也是相当直爽,言说过阵子清净些的时辰,定要与云仲拼上几回酒,分明少年年纪还要浅上许多,怎的便是如此海量。云仲浅笑应下,旋即便是外出,寻过一枚瞧来轻快的小舟,同立身舟旁的老人家攀谈时节,后者却言此时舟船并无大用,不消花银子,自行取用便可,着实是令云仲略微有些狐疑。
而正是此刻,癫子凑上前来,含糊说了句没头没脑的痴话,听得少年云山雾罩,眨动两眼问起,“兄台可是同我言语?”
癫子似是鄙夷,点点头又是道来,“大爷大爷,何时想通?”
云仲不明所以,而那位看守舟船的老人家却是开口解释道,此乃是桃苑岛上头人人皆知的癫子,早年如何,眼下如何,讲得相当清楚分明,而后瞧瞧少年打扮,低声道来,“被此人缠上,莫说是你身家千两银钱,或是剑路高超颇有威名,一时间都是摆脱不得,毕竟已然疯癫,银钱无用不说,曾经发善心的几位乡间人送他不少铜钱碎银,皆是被他丢到湖中,向来不用,到底是癫子,银钱对他而言,全然无用,少侠可要仔细斟酌言语,莫要冒犯了这人,倘若是终日缠着,总是徒添烦闷。”
云仲听得倒是有趣,且虽老者乃是出言告诫,神情却是望不出丁点厌恶意味,劝罢过后便是扭过头去,沉沉谈过一口气,言说分明当初也是位憨厚人,怎生突逢厄难,上苍当真是不愿允半点福报,旋即便再不言语。
而一旁癫子还是期盼瞅向少年面皮,口中念念有词,翻来覆去说那句大爷大爷,何时想通,云仲一时间福至心灵,并不作答,而是冲癫子笑着反问起来,“那以你所见,应当何时想通?”
一听这话癫子眉眼都是欢快起来,连连拍掌憨笑起来,“正是今天,正是今天。”旋即也不顾云仲如何回话,痴癫跑远,时常还要回头跳起,瞅瞅依旧立身原地的少年,似乎是相当欢喜。
云仲不禁笑了笑,自行登舟,同那位守舟的老汉再一躬身,摇起船桨,如是离弦箭羽,顷刻便窜出百步远近,直奔湖心之中。
老汉却是没想到这位看来紧年轻的少侠,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