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头难躲,缩头亦难躲,”胡髭许久不曾整理的徐进玉寻处整洁地,毫不在意坐下,将收到手上的六七杆大枪挨个插到沙土当中,漫不经心抬头冲鹿昭笑笑,“既然恰巧相逢,即是缘分,同你打听件事。”
鹿昭与身后残余数骑,皆是眉头深蹙,确是有心调转马头败逃,但如今仍是不曾动作,将腰间刀柄握了又握,可并未出手。
“大概诸君当初肆意掳掠百姓商贾,且任凭手下随意作为,将人当作冬日肉食的时节,也不曾想过今日当有如此报应,并非是作恶多端无人可制,而是时辰未到,暂且令尔等偷生。”徐进玉言语极缓,摩挲身侧六七柄大枪,瞧不出丁点疲倦,冷声奚落道,“眼瞧弟兄死在枪下,我猜滋味并不好消受,可曾想过被你等残杀的无辜人,家中该是何等景象。”
鹿昭始终盯着那汉子面皮,握刀右手时松时紧,已然尽是冷汗。
“对面领头那位,早有耳闻,若是想今日保住性命,不妨在前引路,今儿个落雪算不得急,风亦是不甚刚强,几位倘若不愿前头引路,在下便去到几位寨中坐坐,没准还能蹭上两碗茶水,暖暖身子。”胡须散乱的汉子眯眼笑笑,倒是颇为和善,“只是方才小饮过两壶酒水,平日里酒品极差,如有失礼数,喧宾夺主,还望当家的勿要怪罪。”
十几里外两座山头之上,有两位头带斗笠之人立身山巅,远远打量那汉子收拾好大枪,重新将旧车挪入正道,双膀力道,可谓是极沉,而后随着前头残存数骑,缓缓上路。
“只晓得那位老僧功参造化,境界高深,却不知竟还有如此一手训徒的本事,此人入江湖的时节,多半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后生,才不过一载光景,险些便能触及着头道天关,真若是足登龙门,没准十数载后,江湖里又要多出一位枪道大才。”其中一人开口,却是千娇百媚勾人心思,柔腻得紧。
一旁那人嗤笑,冷冷回口,“劝你莫要同我施展这等功夫,在此守过多年佛宝出世的高手,谁人不知你本性,真若是心神不坚者无意间着道,十成要被吸去周身精血,咬碎骨筋,我非那等痴傻之辈,还是少耗费些心力最好。”
那女子轻舔唇角,仍旧是呵呵笑笑,旋即望向远处驾车那汉子,颤声道来,“奴家倒真想叫这汉子破入龙门,好生熬练一番境界,将这身体魄再好生磨砺一阵,而后消受,当真可谓是步登极乐。”
“当真以为那老和尚是尊泥塑摆设?”携斗笠的男子分明是不以为然,冷笑出言,“那老僧倘若比如今弱一线,我等便敢于铤而走险,撇去斗笠遮掩,登钟台古刹同那老僧分个生死,夺来佛门七妙,但许多年下来,那位不空禅师越发深不可测,我等虽说觊觎,但唯独能躲藏与贼寇身后,不显踪迹。”
“若是不曾记错,我等探听此地存有佛宝过后,已是日月变转千度,可直到如今,连那枚七妙的模样还不曾见过,平白在此地耗费光阴。”
女子言语分明有些冷意,似也是对常留此地颇有微词,但一旁那人闻言,没好气冷哂应道,“别人我倒不敢说近年来得过甚好处,不过由你言说这话,着实有些矫情做作:那贼寇留有的活口,到头来不都是为你进境所用,光是丧命过后且当做药田堆肥的尸首,这些年来都足有百来具,若是换成别处地界,早就被那些位自称是正道山门中的高手打散无数回生魂,仍不晓知足二字何解。”
“奴家要是得了天大好处,其余琐碎诸事不谈,理应先行将你康宗正头颅摘下,扯来口舌一观,瞧瞧这副惹人生厌的口舌,究竟有何处非凡。”女子昂首,原是除却斗笠之外,尚有黑纱遮面,唯有二目露外,甚是勾人,冲那男子瞥过一眼,遂转身越下山巅,黑衣黑裙摆动之间,恰如飞花燃尽。
不日过后,齐陵关外便有消息传来,原是过往商队途径时节,瞧见不下三两拨贼寇尸首,大多皆为大枪穿了前胸喉口,死相凄惨,更是有约二三十驾马匹横死当场,有胆魄强者凑上前去观瞧,发觉那马匹似是并无外伤,大多是震碎主骨,血流七窍而死,皆是赞叹不已,言说多半是有世外高人眼见得贼寇猖獗,故而愤然出手,代商贾百姓祛除此害。
边关地界狭小,一起风吹草动,传闻比起飞雪来去,半点亦不逊色,传扬极快,自然就落到处处客店酒楼之中,且去势丝毫不减,仍旧往齐陵境内传去。
今日便是如此,边关处一座小寺当中,有僧人化缘回返,便是止不住心头欢愉,顾不得其他,直奔禅房当中,同那新来此地借宿的僧人添油加醋讲说一番,言道是佛陀震怒,亦不愿瞧关外流寇如此猖獗,故而有此番业报。
“那座钟台寺中的不空禅师,确是手段极高更是胆魄高过常人,分明知晓此间暗潮涌动,许多人已是耐不住性子,却仍旧要行此险棋,当真是有所依仗,还是并不愿将这位徒儿当做真弟子。”众人皆是环坐,待到那位僧人去后,终是有人先行开口。
“抛开此等念想不论,既是身在世外,怎能教出如此一位暴虐成性的徒儿来,纵是有万般罪孽,多加教化,兴许亦可皈依,怎能纵容弟子如此肆意妄为,杀生无度。”
为首僧人,从始至终都不曾言语,双掌合十盘膝稳坐,但听闻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