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游郡郡外西北六十里,不见零散住户,尤少人烟,由西郡远走凤游的商贾行人,大都由官道通行,一来沿路有军士巡视,不易遇上剪径掳掠的马贼强人,二来官道笔直,来往最为迅捷,并未有人闲来无事,选崎岖小道来去,北行之人也是不愿前去西北处人烟稀缺的地界,绕是补些饮水干粮,亦难得见客栈。故而此地高树环绕,百草成荫,常能听闻虎啸猿啼,呦呦鹿鸣,且因水泽众多,蛇行雕旋,端的是凶险。
尝有行人偶过此处,见山高水阔,方要提笔写就诗文,便见得百步外猛虎汲水,周遭林中大蟒环行,如是桶来粗细,便只得屏息退去,再无胆魄来此,故而途径此地之人,越发稀少。
人力尤难比拟虎豹,绕是身侧刀枪齐备,妄动干戈,亦未必便可全身而退,江湖当中有名有姓的大家宗师,也是不愿涉险,千斤虎躯,绕是有泼天手段,亦难抵其势,更何况密林丛生,最是适宜猛虎来去,更休说毒虫长蛇割据盘桓,稍有不慎便得身死道消。
此处有水泽环绕一山,山巅平坦,又凭空拔起一座石台,大抵有百丈见方,传言古时有祀在此,凭此石台祭天行典,风水极佳且地脉隐生。但即便如此,兴许是出于地角过偏这等缘故,此地确无仙家与帮派盘踞,荒凉古野。
而今日却是有数十人驾马而来,多半是马帮中人打扮,仅有六七位不曾着寻常帮众衣衫,或携长缨或背刀剑,各不相同,瞧来便非是寻常习武之人,压于马队尾处,待到前头有人使开山厚刀劈开层层高草,再缓缓前行。
“地界却是极好,可惜荒凉得紧,听人言此地有虎,皮相上好,来日打上三两头去,垫住交椅,如何看来都是威风八面。”一位背刀汉子撒开缰绳,斜依到鞍桥处笑语,虽说年纪瞧来还未至不惑,但面皮之上满是风刀霜打迹象,纹路层叠,斧凿刀削。
“这话听来耳顺,凭他宁不岳的本事,与这山中千斤虎赌斗,大抵便能得胜,可虎皮却未必能带回帮中,却是可惜。”近处有人搭茬,瞧来形貌生得阴柔,不过执缰两掌却尽是老茧,此刻笑答,颇有些不怀好意。
几人皆是朝此人看去,略微狐疑。
“宁老弟身量颇重,若是赌斗过后,必定将恶虎撑得饱死,亦算是得胜,只不过爬不出虎口,当然取不得虎皮。”阴柔汉子大笑,浑然不顾那宁不岳神色,只情将玩笑话说起,毫无忌惮。
“临近擂台处,戏言少说为妙。”几人头前一位约有花甲上下的老者开口,并未回身,洪钟话语声却是传得极远,震得周遭林叶都是作响,“糜供奉令我等几人前去赴约,先前便明言过,切莫轻敌,此行明为应约而来,实则不过为试探一番那叶翟的手段,此人久负盛名,理应身手奇高,尔等如此散漫,难不成想将性命落在这天台山中?”
阴柔汉子不以为然,摆摆手道,“公孙先生多虑,那白葫门上下不过几位宗师而已,手段我等多半见过,并无甚稀奇处,庸才而已,教出这么几位徒儿的师父,又能有何高强身手?且看我等将他头颅摘下,同帮主与糜供奉请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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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葫门中几位宗师,大多曾与马帮中人交手,明里暗里,皆有试探,就连魏浦都曾凭一手横练多年的掌法,偷袭过白葫门中宗师,且一击得手,硬生将其中一人打得口吐血水,不得不抽身而退。
如此一来,马帮上下宗师,颇有些不以为意,即便是明知那位门主亦会前来斗擂,心中仍旧轻蔑不已,再者马帮势大,这数十位好手连同数位宗师,绕是斗擂不成,斗将起来,想来也难落在下乘,故而轻快肆意,权当外出游赏。
老者冷冷一笑,勒马不前,回头一一扫视过去,“你几人不妨自问,能否单人持锐,前往西郡那等马贼横行的地界冲杀整圈,非但不曾负创,且接连拔寨六七座,如若有这般本事,轻看亦无伤大雅,尽可同那门主捉对死斗。几位都取了宗师头衔,连闯过数道难关,可不妨比较一番,近一甲子间的宗师与老辈宗师相比,孰高孰低?”
甲子前凤游郡习武之人,人丁凋敝,颇有些青黄不接的意味,尝有老辈人言凤游武人皆庸才,只晓刀枪不坐禅,唯晓得练刀枪架势,却不知如何细细琢磨,何来进境。也正是因如此,宗师坛中人网开一面,将凤游郡取宗师头衔的各关压过又压,这才有如今宗师数目极多状况,老者此言,恰好揭在短处。
“那白葫门门主,恐怕是两甲子以来手段最盛者,当初取宗师头衔时,武道当中行一的词牌已叫人取过,夺得乃是第二联词牌,多年来倒是出过不少研习武道的好苗子,却是无人可将这名头夺来;拳怕少壮,我这土已没过咽喉的朽木老翁,几位都未必说是轻易稳胜,又何谈压过那叶翟?”老者言语丁点不留情面,且时时冷笑,指点几人道,“我等前来,本是试探,先行保住性命,而后再言其他,如若几位依旧不知天地宽,不妨早归,免得临阵不慎,将性命留在此地。”
几人虽是面色难堪,不过倒也并未辩驳,宁不岳撇下缰绳,抱拳行礼,“烟波先生莫怪,我等几人久在凤游郡,许久不曾出外,故而心头通畅,玩笑两句,那叶翟手段我等亦有所闻,待到上天台山时,定要多添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