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斧出罢,老樵夫拾掇拾掇柴刀斧头,缓缓起身,绕过那块被齐齐断去,足有五六丈见方的虎头石,再斜着往东看了一眼,撇嘴道,“凭借那件至宝测算出南公山那小子的深浅,不难,可真身不出,便想凭这几个四境上下的货色来搅稀泥,到底是有些看不起人。老道心细如发,怎能放那南公山的小子生死由命?虽不晓得吴小子如何得罪了弥门中人,不过既然爷爷出世,万千因果,扛也扛得,破也破得。”
“只可惜黄土川中,再无虎头山。”老樵夫收起微讽面皮,又用苍老指头蹭了蹭斧锋,摇头晃脑:“江湖上一向剑客多,果然有道理,光飞剑这门唬人的能耐,使起来就平白多出七八截风流倜傥,真不错。”
随后大步流星,往颐章方向而去。
虽说无马,信马由缰。
一柄斧头与柴刀,江湖千里不留行,仅此而已。
黄沙道,自是千里罡风。
刀客斜靠在土墙根下,正朝一旁女子递过去半囊水,舔舔自个儿干涸唇角,低声道,“我这清水还剩下一囊多,喝两口润润喉咙,待到风沙散去,还得同人死拼,若是待会因为口渴力竭,咱俩就得死在这破地界。”
“娃还没生,亏得很。”
风沙当中,马蹄乱踏,且有呼喝声响,不消去说,便知外头乃是伙在齐陵西南打家劫舍,专好烧杀掳掠的马贼,如今被风沙所阻,才令墙根下两人有片刻喘息的功夫。
可即便是眼下这山穷水尽的节骨眼上,唐不枫仍旧不忘占占女子的口头便宜,一张面皮笑得明朗。
也合该阮家主与唐疯子时运不济,自打出武陵坡,向东北齐陵境内而去后,似乎便没遇上什么好事。先是叫连天暴雪堵在林中,好容易挨过残冬,过了阵安生日子,再过古国旧址的时节,正巧便与这帮正值开春外出掳掠的马贼撞个正着。
唐不枫的性子,自然是刚直,休说那伙马贼本就想拿这两人祭刀,光冲着马贼的恶名声,自然不愿躲闪,再者就算是顾及阮秋白安危,不该净做些惹是生非的事端,可那伙马贼已经是流露出杀意,再躲也是无用,索性提刀杀入阵中,出刀二三式,斩下四五颗头来,才带着阮家主潇洒离去。
可这伙在古国旧址处流窜多年的马贼,根底何其雄厚,既然在唐不枫手底下吃了大亏,定是要将场子找补回来。
一向是自个儿一伙人打家劫舍,哪里有叫人当面斩杀好些弟兄,却不敢应对的理,故而掉头便点起二三百号人马,便直直朝两人方向截去。
唐不枫阮秋白两人虽说是身手高明,可也架不住百来位出手狠辣,且极通古国旧址地形的马贼围追堵截,更不消说当中还有一撮贼人身背箭羽,射艺精湛,左冲右突之下,竟是被困在这处旧年古国遗址的地界,难以突出围来;连唐不枫的高巧身手,亦是被马贼之中弓马娴熟者得手三五回,肩头腰间,多出数块血污。
听闻唐不枫如此言语,阮秋白也是没辙,随这名年轻刀客出漠城以来,甭管身处何等境遇,前者总是能不以为然地调戏两句,要么是问何日圆房,要么便是掏出壶酒水,嬉笑道夫人要不要饮个交杯,欢脱得很。
却没想到眼下这等生死攸关的时节,唐不枫却依旧是一副无赖模样,甚至比平日还尚有过之。
阮秋白接过水囊,轻轻抿了口道,“唐少侠,大敌当前,少说两句,想来也憋不死。”
唐不枫耸肩,“憋不死是必然憋不死,只不过要说是大敌当前,还是过于言重了;当初我一人闯山的时节,比如今的境遇可谓是更险几分,那等险境我都过了,怎能在阴沟里翻了船?”兴许是耸肩扯动了肩头伤势,年轻刀客皱了皱眉,将嘴抿紧,不再言语,只是侧过头来,将脑袋枕在女子肩上,缓缓合眼。
“让相公歇歇。”
不管身旁女子乐意与否,便松松垮垮靠在女子肩上,再无动静。
阮家主本就烦闷,刚要伸手推开这无礼的登徒子,却无意间瞧见唐不枫腰间的那道伤势,分明是皮肉翻起,且潺潺血水叫黄沙滞住,凝成一团,没来由便是一阵心软。
这等伤势,足可叫人疼得揪心。
绕是阮秋白一路上皆是不愿叫这轻佻刀客触碰,此刻悬于半空的手,却是再也难以挪动半分。
女子浑身并无半点伤势,可那男子身上,却是千疮百孔,血濡衣衫。
见唐不枫似已沉沉睡去,阮秋白放轻动作,摘下前者腰间水囊,入手极沉,似乎当中满是清水,可再晃时,其中除却流沙响动,再无其他。
土墙之下,风沙渐止,而唯余一位年轻刀客。
旧址以外,一众马贼打马不停,而胯下马儿却止不住缓缓往后退去,嘶鸣不已。
场中二十余骑,人马皆亡。
要么便是被生生扭断脖颈,要么便是被雄厚掌力打碎头颅,就连不少马匹,亦是被场中那位浑身血水的女子生生震翻,哀嘶多时,才气绝而死。
马贼胯下坐骑见过不少森罗场景,可眼前这女子杀气之重,竟是令这些个随主子杀伐多年的马匹,也为之胆寒,任凭马贼不惜以掌中刀割向后尾尖,亦是不敢再上前一步。
柔劲虽说胜在绵绵不绝,但要是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