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百剑气下来,云仲当真是接得勉强至极,周身伤势如何且先按下不提,单是那口老龙吐珠的神仙气,就亏得七七八八,如今甭提能在睡梦之际自行运转,连云仲自己都察觉不到那丝微弱至极的内气,当真是羸弱至极。
这口神仙气,本来可在无意之中流动,睡梦之中仍可流转不绝,于少年修行极有裨益,毕竟凭他的天资,即便梦中修行内气增长依旧缓慢,可累月积年,毕竟也可攒下一份不菲的内气。
此刻却近乎挥霍一空。
“小子,感觉如何?“老人从后堂迈步而出,带着些笑意,递给半跪于地的少年一瓮酒水。
云仲费劲抬头,无意中嗅到瓮中酒香,苦笑道:“您看晚辈如今这德行,哪还接得住酒。”酒香浓厚馥郁,对于少年这等擅饮之人,自然可分辩得出瓮中酒水,绝非什么下品,说是酒中金玉恐怕也不为过。可就凭他如今的伤势之重,神气溃散,又怎能接得住。
老人撇撇嘴,似乎是对少年回话颇为不满。不过看在少年眼下的狼狈模样,还是拎过两座蒲团,自个儿坐下,再将另一枚转手递给给少年,见少年浑身颤抖着坐下,慢条斯理开口道,“小子,看你年纪不大,如今拜师否?”
云仲好容易坐下,周身伤势已显麻木,锥心痛楚比之方才竟然好上些许,于是答道,“我已入门数月有余,师父有事,并未在商队之中,不过料想事毕就能赶回齐陵。”
谁知老人闻言却更为愠怒,将酒水放到少年双膝旁,厉声出言,“你拜这师父也是糊涂至极,连怎生教导弟子都不晓得,枉为人师。江湖之中体魄之重,更胜技法身手,即便是不通修行者行走江湖,如此差劲的体魄又能走多远?更何况踏足修行,以你这羸弱体魄,又怎能顶得住日后重重天关之险?”
老人这番话并非无的放矢,而是在他眼中,少年的躯壳的确极差,这等沾边就损的体魄筋骨,纵使剑术不凡,也只是舍本逐末罢了。同人过招,空有一身技法,十几剑下来却连人家肉皮都不得蹭破,招数再高明又如何?
“既然如此教诲,自然有师父的道理,虽说您是前辈,但言语也莫要如此。”云仲神情不变,却不由得捏紧了掌中古剑,黑红血水顺剑柄缓缓淌下,落在蒲团之上。
折辱师门,这可是江湖当中相当招恨的行径,虽说这位老城主并未将话说得太过难听,可依旧算是犯了忌讳。
老人挑眉,嘴角轻掀,“怎么?要同我这风烛残年的老人家比划比划?小子你可想好了,万一老夫是个隐世不出的大高手,性子古怪,触了霉头,岂不是白白挨了五百道滚地剑气。”见少年愤然,老人还是不再多言其他,将口气略微缓和道,“先喝口酒水,至于抗过那五百道剑气的好处,莫要太过急切,温养两天伤势再说老夫虽说年轻时也做过些坑蒙拐骗的勾当,不过眼下作为一城之主,还不至于拖欠后生应得的好处。”
云仲略微点头,颤颤巍巍将酒瓮端起,猛灌一口。
绕是这般幅度的细小动作,少年浑身的伤口又是崩裂开来,无论是四肢百骸还是关节大筋,此刻就如那盛满清水的破烂水囊一般,血水迸溅。
然而这一口酒水入喉,少年躯体如同被一根长针修补,自上而下,开裂皮肉愈合,经脉相连,手足大筋与破损血肉,尽数生长而出。酒劲猛烈,再说云仲本就负创极重,方才同老人对谈,不过是堪堪强撑而已,一口酒液下去,登时便昏沉睡去。
即便是睡去,少年手上那柄古剑也依旧是稳稳持在手中。
“这倔脾气,真像。”老人喃喃道,伸手将那柄少年掌中的古剑抓住,硬生生扯出,扔在一旁,叮当脆响。这一茬古剑皆是上品,能抵数次森寒剑气,可见品质之善,而老人捏刃的手掌,却是丝毫无恙。
老人拿过那一瓮酒水,微微失神。
“可惜啊老无赖,人家有师父了,倘若他还未曾拜师,我还真想替你收他入门,也算我老头对得起你。”
“这酒水当年你若是喝上一口,指不定如今还能赖在漠城之中,同我下下棋说说书,如今说不准还能在城中找个良家女子,成家立业。”
“既然承你衣钵,给他喝了,就当是给你赔个不是。”
老人出门,遣两位家仆将云仲抬往别处休息,自个儿则是踱步于城主府门前的空场之中。
已近日暮。
五百道剑,云仲撑了近乎一天一夜。除却老人,谁也不晓得这位笑得极喜庆的少年,是如何抵住剑气的。
老人的面皮于霞光之中,苍凉莫名。
空场之中有唱曲儿声起。
“意难平,意已平,本是乡野一炊烟,何苦追晚风。”
“山一程,水一程,杳杳远尘城,世间无此声。”
哀转久绝。
医馆这边,郎中医术极为高明,不知以何等手段,竟然将阎王爷眼皮底下的当家生生从鬼门关拖了回来。仅一日而已,那根锐利木刺被从根取出,伤患处的血脓亦是消得差不离,实在是令老三斤大为叹服,连声道谢。
“我说你这命是真大,多少人求生不能,你倒好,搁旁人撑不住两日的伤势,还真叫你活了。”老三斤正端着盘时令蔬果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