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不多时,长空中传来阵阵惊雷之声,好似天上甲军擂鼓助兴,有仙神由北至南杀出血路。云仲回神,定睛观瞧,车厢之中哪里还有吴霜踪迹,只有呼啸剑气飘飘荡荡,落于少年脚边。
“你在此等候,为师去去就回。”
云山墨雨正当中,有剑仙踏剑而走,衣衫尽湿,落魄至极,却于浩浩然间一气重回采仙滩,鸣雷随其后,难越背影。
章府百丈外长街处,气定神闲的老者浑身有三处通透血洞,大风一过血雨涌出,异常凄惨。街上连通捕快在内八十余人,皆未想过有朝一日,仅凭人力能以戏班钝头花枪,将这位一纵百丈毫发无损的老者戳透体魄。
而马巳伤势更甚于老者,左臂已然绵软的挂在身侧,全身经脉,皆已断毁。老者双拳确实神威难测,稍有不慎便被寻出空当,给予马巳重重的一拳,循环往复下外表伤势不显,可内伤却堆叠到极高,直到将上下经脉一齐震裂。欲想动用内气,已是难比登天。
不过所幸马巳的枪,专挑老者大穴穿刺。这三枪,马巳估摸着已经将老者行气必至的要窍断开,再想行气收发自如,定得折损修为,乃至毁去所剩不多的阳寿,亦不无可能。马巳所求,从不是对攻中取老者项上人头,而是竭尽所能将老者磨死,如同多年前老人耗死枪道宗师。
二人分开,老者吐出一口鲜血,惨笑道,“老夫半生征杀,至今仍未想过,有朝会被修道年份短浅的少年郎伤到这等地步。”
“江山多才人,可惜我垂垂老矣,再难于武海道途前行,不如我将你捶杀,也好留待后人评点,我于子夫风烛残年,仍可诛灵犀大才。”
单膝跪地的马巳右臂拄枪,懒得听老者废话,以还算完好的手肘把腰间葫芦顶落,吃力地使枪杆勾起葫芦绳,抛到阎寺关身边。
“上好的烧刀子,叫老徐喝剩几口,送你了。”
阎寺关没搭话,费尽浑身残余力气将葫芦捡来,烈酒入喉,肺腑一马平川。武生饮酒向来是四平八稳,无论醉意如何,向来没有酒后失言或是狂傲跋扈的出格举动,酒品极好。但此番饮酒,浓辣酒液顺颈流淌,却仍是不觉分毫。
“真好酒。”汉子撑起山岳般沉重身躯,难如拔山,步履蹒跚地走到马巳近前。两人相视一笑,却没有半点声响。
黑甲见状不妙,一拥而上,将两人团团围拢,飞梭尽数指向二人。然而飞梭还未掷出,就被那老者喝退,“我虽年老,尚有一战之能,尔等不必插手。”
黑甲闻言再散,阎寺关与马巳都生出几分惊异。尤其是马巳,当年江湖中于子夫名声极差,简直就到了那臭名昭著的境界。同枪道宗师那一战,人尽皆知于子夫使了卑劣手段,可今日为何从容自若,坚持要以残躯面对二人联手攻伐。霎时间,马巳心中有些举棋不定,只能静候老者下文。
“就在方才,我才晓得你的身份。”用掌心擦净嘴角鲜血,老者缓缓说道,语气不似方才一般杀意浓郁,反倒像是故人相见,感慨万千。
“没想到当年那瘦小孩童,今日已然攀升至如此境界,虽境界有缺,可枪法却当真妙极。也罢,今日老夫就堂堂正正一回,陪你二人决出个生死。”
雨水渐渐停息,天边云墨散开,有物崩云。
马巳被老者一拳贯穿胸口,来势如电。身边的阎寺关尚未反应,浓墨似的血迹便已然浇在面皮上。再看于子夫,周身透亮血孔已然愈合,拳劲流转间哪还有半分颓势?方才以掌心抹血,分明就是吞入了灵丹妙药。
阎寺关怒血攻心,嘶吼道:“老儿!你竟阴狠至斯!”遂向老者打出数十拳。
老者将阎寺关拳头忽略,扣住马巳脖颈单手提起,嘴角上扬。生死难料的赌斗,他从不会接下,多年前如此,多年后亦是如此。先前受创,明面是给马巳机会,可暗地里不过是想借机破开那重瓶颈。
人老成狐,多年前便已臭名昭著,难道老了反而慷慨大义?
世人向来津津乐道的是大仇得报,可世间哪有大仇必定得报的道理。
于子夫捏碎马巳喉骨,将马巳尸首抛于街中。
高台上的章庆笑意渐起。
前辈不愧是前辈,连阴谋诡计耍得都分外清新,看来还是得多领会一二。
“很好笑?”突兀言语在章庆背后作响,使得公子哥登时起身,恍然之间发觉四位侍女早已倒地,均是不省人事。
“莫要再找寻你账下那群黑甲了,他们此刻还不知自家主子被我拿捏在手上,估摸着仍在戒备之中。”章庆后背已然被冷汗打湿。来人究竟是何身份,他亦未曾明了,但就凭无声无息绕开黑甲这茬,此人修为恐怕极为可怖。
高台廊桥台阶上有脚步声起,来人语气极为爽朗,“贵人大驾光临,何不共饮一杯,而后将师尊的倾城蝉还来?”正是杨阜,先前他便依靠亭柱端详高台动静,毕竟替人办事,讲究一个尽心尽责,白白拿人钱财的事,杨阜甚为不齿。老仆在此倒还好说,可杨阜心中总是隐隐觉察到蹊跷,几个时辰以来,竟无一只倾城蝉回返。
那蝉的毒性与躯干结实程度,连身为养主的杨阜都有些心惊肉跳,若是能将毒蝉困住或是斩杀殆尽,修为又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