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二位登门,是有甚要紧事?说来不凑巧,相公才前去外头应承皇城中杂事,并不在府中,如若二位当真是有要紧事,不妨先行饮茶,再等候一阵。相公虽不是身居要职,倒也是常同京兆府中贵人大员往来,耽搁些归家的时辰,还请莫要焦急。” “倒也无甚要紧事打搅夫人,不过是要趁此时,前来打搅,询问些小事。”朝荣安先行开口,那老者倒也干脆,将黑袍掀起,平视眼前这位模样极为憔悴,五官面皮却生得极好的妇人,微微点头。 颐章老圣人的眉眼模样,任谁人都能认得 。 妇人当下就要下拜,却是被朝荣安搀起,刻意向正堂外望过一眼,“圣人私访,不宜有过多人知晓,更何况先前府邸外,在下亦是听闻夫人同那女子对谈,既有如此人身在府中,最好还是收声,圣人宽厚,并不会追究什么繁杂礼数。” 妇人屋舍在府邸最角落处,甚是狭小,眼见得夏时将至,时有返潮,屋头屋角皆有苔痕,摆设更是简陋,除却桌案与两张长椅外便是床榻,铜镜落灰,胭脂匣上头,亦是有奇厚重的一层尘灰,其余地界倒皆是干干净净。老人坐到长椅处,突然很是狐疑妇人这些年究竟是如何过活的,似乎除却这一方供下人居住的狭小屋舍外,再也不曾有他物相陪,倒是朝荣安眼尖,瞧见妇人身后那件孩童衣裳,不动声色朝老人投去眼色。 “皇城小吏石崇,坐拥府邸十座,侧室小妾甚多,依我所知皇城虽富庶,递与官员的月俸银钱,倒也不至于如此丰厚才对,夫人若是知晓此中实情,同我如实道来,兴许尚有回转余地。” “圣人既是心知肚明,何苦盘问一位久居深宅的老妪。”妇人眉眼颤抖一瞬,可还是低头说出这番话来。 “寡人还晓得,当年石崇同发妻甚是情投意合,乃至于在京城当中传出一桩佳话,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似乎便是因为那身孩童衣裳。石崇贪赃,不过且算在取之有道,不曾坏了过大的规矩 ,可前阵子清点走访,传闻是提桶小厮这门差事,本该有一份银钱,供这些位急求银钱之人消暑,可这份银钱,石崇却是不曾声张,而是自行敛入囊中,盘查下来,数载以来有足足三十七位小厮染痧症而殒命,至于京兆府中抚恤银钱,多半亦进了石崇的钱囊当中。” 字字句句,皆落到妇人心头,使其眉眼又是狠狠一颤,回身将那身孩童衣裳存到箱箧之中,两眼微红。 “皇城内外,许多人都觉得寡人无情,这些年来不论是身在朝堂多年的重臣老臣,还是年少即有做为的世家旁系,杀起来皆毫不心慈手软,杀孽滔天。”权帝开口,脸上仍有笑意,仿佛事不关己那般,“有人猜是寡人最看重的两位皇子不堪大用,撑不起这座偌大颐章,需先行将棍棒荆棘上头的倒刺剥去,也有人言说,寡人打算倾覆这人间大势,自不量力,可唯有寡人晓得,自个儿还是有那么几分人情心思。” 身为颐章权势最重之人,当然不需妇人交代,权帝就是心知肚明石崇家事,言罢过后,就起身欲走,直到妇人失魂落魄送到门口处,才又缓缓道。 “无意痛失爱子,非一人之过,可同样不是一人贪赃枉法,一人深居简出荒废时日的像样理由,寡人抄尽石崇家财,将你二人贬出京城,去往西郡当中,相搀相扶,没准亦能使此事有个善始善终,又不是什么破镜 重圆,只需将铜镜上头灰尘擦拭去,算不得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