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外头等候的汉子听闻稚童出言,才将目光从远处积雪未化的山巅处收将回来,两手抱着枚多半丈长的竹扁担,竟是不急不恼,侧过头笑眯眯瞥过眼稚童,却是将竹扁担横在胸前,安稳自然反问。 “瞅你又能如何?” 半丈长短的竹扁担,上头歪歪斜斜刻有百来道深痕,最为深邃的一道,近乎从头至尾,险些使这柄不论如何看都是平平无奇的扁担从中裂成两截,卖相差些,不过做扁担的竹木倒是上好,扁担深痕交错,换成那等不中用的竹木,早已不能动用,何况这枚扁担在这汉子手中足足持有多年,两手抓握处磨得明光泛亮,足见其年头之长。稚童在剑林宗后山堪称耀武扬威惬意跋扈,到临行时还不忘讨要来个甚大的好处,张口就要借一柄剑林宗古时三位剑道大才遗留的佩剑,而无论是因势所迫,还是要同五绝攀上些交情,那位季秋不假思索应下,也使稚童难得有些心境大好,故而出门时存心逗弄逗弄这位穿蓑衣持扁担,模样古怪至极的汉子。 可在这汉子横起竹扁担时,稚童霎时便是服软下来,方才在剑林宗中泰然自若的一张脸,登时谄媚下来,讪讪干笑过两声,翻身跳下那枚龟甲凑到汉子跟前,“戏言戏言,瞧您老望山岳望得出神,才特意逗趣,万万使不得拿这扁担敲打后生,这春困秋乏想来在外头等候,多有劳累,要不小老替您背着这柄扁担,赶路也好轻快些。” 五绝里除去那位走天大霉运的枪戟道宗师百里犽,才入五绝不久就遭底蕴更深的南漓毒尊诛杀,近乎连五绝名头都未传至天下,就是身死道消,余下多年都稳坐五绝的也仅有这四位,在毒尊自行脱身五绝过后,迟迟不曾再添新人,依然是这四人稳坐莲台岿然不动,境界自然个个高深莫测,可脾气秉性相差却是不少。俏皮言语甚多尤为活泛的当属是这位稚童面皮的韦尚,同其余三位皆有交情,即使修为在五绝当中不甚高明,胜在知进退懂算计,故而即使五绝人人性情好恶不同,凡有争执,韦尚皆能从中调和。 而四人当中久居剑王山的道人,要算顶顶的剑痴,尤其近些年月来,遭吴霜相隔千万里藏有五境根本的一剑伤了根基,于是愈发少有露面的时辰,即使是眼下山涛戎无暇分身,令其余三人前去大元境内,道人依然未曾走下剑王山,愈发显得沉默寡言,既无动静也无消息。纵使如此,四人中性情最为木讷无趣的,还是眼前这位挑南山。 汉子无名无姓,自南漓以南蛮夷地而来,早年乃是位替人挑担过活的挑夫,常年依山而居,举目无亲故,家徒四壁,勉强靠生来的强横力道替来往行商挑送货品,穿行山中,而后不知为何就得了修行法,离了那座活命立足的南山,先是踏入人间,而后进修行道,接连闯入数座修行宗门,无人能拦,而后就轻轻快快踏进五境,高居五绝当中。 可汉子也说不清那座南山究竟在何处,好像入世本就是条无头路,待到平步青云踏入五绝内,再想回头找寻当年那座南山,却是无踪无迹,于是近些年来愈发沉闷,常有失神。 “剑林宗倒是听那剑痴道人提起过,古时倒出过剑道大才,奈何时运不济,终究没能留下甚大名声,现在的剑林宗,何来复兴之望。”挑南山回神,蹙了蹙同好看绝无半点干系的眉眼,很有些瞧不上眼前这座剑林宗,于己看来,人间至今多半仙家宗门,无外乎是些只晓得世故的庸碌之人,借山门中绝艳前贤所遗留的荫蔽趾高气扬,轻看人间,畏惧修为高深之人,忒没些修行人的自矜。 “还真未必,我看这位剑林宗少宗主就有两分高手风范,能管住山门是本事,能不端着清高也是本事,天资不凡,过后未必就没出息,连那个看似木讷的背剑官,境界也是不浅,资质未必逊色于其余修行山门里恨不得供上香火的大才。”瞧汉子并未当真要出手,稚童也是放下心来,又慢吞吞爬回龟甲背上,今儿个日头甚好,处处寸金洒落,难得松弛下面皮来闲扯,“按说五绝在人间的修为已是站到顶尖,都该端起些旁人眼中的架子,道貌岸然称尊称祖,可实则连那位性情端是古怪的毒尊,除性情清冷怪异外,都难找寻出些什么高手架势来。反而越是腹内空空,修为逊色的所谓宗门老祖,臭架势高手腔调反而做得奇足。” “舍去无用面皮,比端着难,有成道天资而仍能拿捏住分寸,比嚣狂自傲难,这少宗主不成事,难不成还要等那些行将就木的老朽坐在五境成道做祖?” 挑南山细细看过眼韦尚,后者摇晃起脑后两枚小辫,自在受日头福泽,一时不曾出言反驳。 大概这位五绝中修为神通排在末尾的韦尚,能数度返老还童,并不是凭天资与修为,而是其堪称通透百变的心性心思。修行到头,生来天资与经络宽敞与否,不见得能左右可否破境,但要是心性有缺,未曾完满,便坐不得五境莲台,何况是超脱五境,同山涛戎平起平坐。 春风过山林,清风柳叶绕指走。 “老山却是在自个儿的靛萍江里呆得安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