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下沉,眼见落雨在即,低声骂了句晦气,舒坦躺倒在木椅上,竟然有些困意浮现。 这话听来倒是有些道理,可落在毒尊耳中,如何都有些胡搅蛮缠。 南公山于颐章境内势力算不上小,但放眼整座天下林立修行宗门仙家,南公山当真算不得什么大宗,之所以而今名气算不得低微,只是因为南公山山主是位五境,而这五境之人又恰好是吴霜而已,论及底蕴与弟子数目境界,不过堪堪够得上一流山门的末尾。有朝一日吴霜如是身死在外,南公山自然也就随之难搅起甚风浪,兴许再过些年头尚可东山再起,但在这几位弟子还不曾触及修行五境之前,想要招惹,毒尊招惹得起。 “有事相求直言就是,你吴霜虽外相乃是从无顾忌,可好歹在修行界内摸爬滚打过许多年,踏入旁人山门容易,想走却难,你南公山跟脚薄弱,且无甚靠山友门,想要打上门去易如反掌,但本座山门却是经营多年,虽在世外,内蕴却是完备,明知山上猛虎横行,依旧上山,所为何事。” 三言两语挑破吴霜心思,不过对于原本就径直而来的吴霜,此举无关痛痒,连声讪笑,倒是不急着搭茬,反倒是同毒尊闲扯,言说近来夜观天象,大抵是世间要生出无边祸乱来,正巧见毒尊开坛推算,如若不嫌弃,不妨随意讲几句来听听,没准能想到一处去。 此话原就是吴霜插科打诨,打算再拖延一时半会,再将来意和盘托出,却不料本是无心之言,毒尊竟然接过话茬来,认认真真道,“遍览天象,你应当是我山门中人才对,却不晓得为何阴差阳错自立门户。” 本应当是无心之言,且算是信口开河,可落在旁人身上乃是信口开河的荒唐话,从毒尊口中轻描淡写吐将出来,如何都不像是同吴霜寻个开怀,所以惹得吴霜神情古怪,许久后才是一笑而过。 “从前以为,大幕徐揭四字很是矫情,如同做件微不足道小事时候都要如孩童一般,恨不得找寻个天上地下唯我能行的排场,故而称之谓大幕徐揭,真着道过后,却觉得此四字用得的确登对,史书里头落笔浅缓几行字迹,却是要无缘无故牵扯进无数人的终生性命,无论修为如何,境界几许,兴许都难左右。” 浅浅试探只言片语,吴霜却是由打毒尊口中听出些从未听出的意味来,从头到尾将近乎打哑谜绕远路的话语凝实起来,唯独能读出很是俗气的天下将乱四字来,旁人言说此话,多半要被吴霜狠狠挖苦上一顿,但既是毒尊出言,纵使是吴霜不愿轻信,到头来心头亦是沉了几沉。 还未出颐章时,吴霜曾经收过一封由京城数百里加急书信,书信上分明有四爪蟒,大抵便是自皇城方向而来,起初以为是那位老龙故技重施,欲要借此等手段再将朝堂上下枝杈好生修剪一番,不曾挂在心上,而今看来,似乎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往往天下风云始,常是出于瞧来极小的小事,自此而起,天下或是遍地烽烟,或是由盛转衰,皆系此处。 原意是特来相请,共去替自个为数不多的老友闯上一闯龙潭虎穴,却是无意之间听闻毒尊这番言语,纵使吴霜历来心宽,照旧是神情渐沉,未过多时就起身辞别。 “先前所说,依旧算数。”毒尊未有起身相迎的意思,通透眉眼朝渐起雨势中望去,静坐饮茶,清清淡淡道来,“此间山门兴许护得住你吴霜,若是走投无路,可入我门。” 青衣吴霜盯着毒尊那双无波无澜双目望过许久,没来由觉得很久前便瞧过这等神情,可还是摇头下山。 五境之人,照旧身后无眼目,所以冒雨离去的吴霜,也并不晓得身后毒尊目光始终望向自己,那目光清辞滥调错杂交融,最煎人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