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鳄大典于汀水码头举行,鳄患最为猖獗之地,虽然鳄鱼已经减少,仍然没有人愿意来此活动。
两次红幡高悬,用金线纹着鱼龙鸟兽的图案,孟棠还请了一位巫师,身披兽毛,几片鸟雀羽毛插在头上,各种颜色胡乱涂了一脸,这倒是个好主意,没人认出来,下次行骗方便些。
覃书淮当然不能放过这场盛大的集会,虽不能亲眼见证昌黎先生驱鳄,看看这少年将军也可以长长见识。席兰心和杜宇两个人也好奇地跟了出来。
今日天气阴沉,河道风浪大,风卷沙石也熄灭不了看热闹人们的热情。
有人说什么指挥使到,顺着人群的目光,孟棠身着黑漆铁甲大步走来,关节处为薄铜制成的软甲,两袖缀有披膊,随风肆意张扬。正是轻狂少年郎,千骑卷平冈。
后头的侍卫跟他耳语了几句,他朝覃书淮这边看来,眼神锋利,冷漠如冰。耳边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玉碗盛来琥珀光,他用最隆重的礼仪敬告天地,此地生民,俱为我朝子孙,福祸相依,水道既通,望速速退去,今日烹羊宰牛,为汝践行,限期三日,若继续纠缠,休怪刀尖无眼。
他大喝三声,随着鼓乐奏响,千金琉璃碗抛如河中。人群中有人大喊,退了,退了,只见几个鳄鱼头浮出水面,向下游远去。
又有侍卫将牛羊切成块丢入,百姓沸腾,被孟棠所鼓舞,欢歌载舞。
“这位将军倒是一掷千金,还不信鬼神。”覃书淮冷笑道。
乐声太大,杜宇扯着嗓门说:“怎么不信,这么多牛羊,真是浪费了。”
“祭拜河神哪有切成块的道理,河神没有刀吗?他这是在喂鱼呢。”覃书淮看向孟棠的方向,与他看来的目光撞了个满怀,孟棠嘟嘟囔囔说了些什么,他后面的人手散开了一半,他却保持微笑朝自己点头。
覃书淮暗叫不好,拉着杜宇和兰心两人,不由分说就要跑。乔装的护卫却已控制住两人,动弹不得。
刀尖抵在腰上冰凉,杜宇又要啼血了。三人纠缠未尽,河道中有一鳄鱼折返,迅速上岸,与孟棠缠斗,脾气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
“我们是良民,也不会跑。你们指挥使今日若是被那鳄鱼吃了,可就没了。”覃书淮喊道。
侍卫思量再三,纵使孟棠英勇善战,打鳄鱼到还是头一遭,他们又撤回支援。
孟棠抽出佩剑,对准那鳄鱼头上就是一刀,鲜血溅满木质码头,人群逃命混乱不堪。那鳄鱼气势却丝毫未减,血盆大口对准孟棠,骨肉撕裂声。
还好他身手敏捷,不然不是少一块肉,而是一条腿了,说不定还是一条命。覃书淮看得精彩,被席兰心拉着一个趔趄。还是逃为上计。
覃书淮最后扭头看一眼码头,侍卫已经赶到,那将军的小腿肉只怕是他最后的晚餐了。不信命,就只得服。
慌乱中又有一道兵马杀出,服装样式不是一个阵营的,覃书淮此时才悔青了肠子,什么祭鳄大典,能比命重要吗?
雪上加霜,形容他们的情境简直不错,后有鳄鱼撕咬,前有追兵拦路。这是覃书淮第一次遇见这里的战乱,现下终于明白当地人不喜多言的原因。真他娘可怕!在嗜杀的敌军面前,走一步路都困难。
再看旁边杜宇和席兰心互相抱在一起,尽释前嫌,腿抖个不停,哥哥姐姐,能不能看看我啊,覃书淮内心万马奔腾!
两人逃命的速度简直可以拿八百米冠军了。此时鳄鱼被杀,孟棠挂着血淋淋的腿上马,嘴角因痛微微抽搐,又即刻投入战斗。
覃书淮和他们两人逐渐被人群隔开,前面正巧迎上追兵,杜宇还未好全的腿上又挨一刀。他将席兰心死死护在身后。平日里倒不见有如此担当。
覃书淮见情况不妙,转头要朝另一个方向逃。转身却钻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有淡淡的药草香。
“跟我来。”卿远知紧紧抓住覃书淮的手,她的手因为惊吓有些冰凉。
原以为这人能有什么神通广大,覃书淮和他背靠背捆在不明所以的地方时,面露苦笑,只希望这些人能有优待俘虏吧。
“覃小娘子,还好吗?”身后悠悠传来卿远知的声音,还是如水岸青柳,清朗,不沾染烟尘。要是人能够再聪明些就好了。
“你还好吗?”覃书淮无语,这种情况能好吗,阴阳怪气道。
“我,还行,就是背上有点痒,能不能蹭着你挠挠痒啊?”
他倒是心大,覃书淮彻底沉默,卿远知在后面开始扭来扭去,她终于怒火中烧,大喊道:“卿远知!”
更大的破门声响起,进来一群外族人,说着听不懂的语言,吱吱哇哇指点着地上被抓住的人们。
覃书淮有些被这阵仗吓傻,卿远知在后面小声解释道:“前朝遗兵,被我朝灭的差不多,剩下这一小脉在万州常年东躲西藏,别硬碰硬。”
硬碰硬这点,他倒是高估覃书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