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
我能感受到,在那一瞬间,我体内的魔力被头上的冠冕一下子,吸收殆尽。
快到连魔力枯竭后的虚弱感我都没来得及体会到,一股更为精纯的魔力就包裹住了我。
我连雅柯婆婆都看不见了,四周悄然换了风景。
礼冠向外吐出淡蓝色的光点,光点和光点挨在一起就形成了线,最后又变成了河。
周围变成了纯粹的黑色,只有淡蓝色的河水一直延伸到了远方。
越来越多的光点逸散出去,在河的中央,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钟表。
应该是一个祭坛,我想。
处于这个特异的空间里,我没有办法移动。
钟表上的指针逆时针转着,越转越快。
有些光点聚集在祭坛上,慢慢凝聚出了一条人鱼的身形来。
我的耳边响起了擂鼓般的心跳声,人鱼特有的那种亲缘感应让我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凯瑟琳.亚蒂兰斯,我的母亲,凯瑟琳.亚蒂兰斯。
委屈、埋怨、不甘、难过……
种种情绪喷涌而出,最终是喜悦和思念占了上风。
没道理啊,明明这是第一次见面啊。
待发觉自己可以移动的时候,我像是离弦的箭那样冲到了祭坛旁边。
真的是很漂亮的一条人鱼啊。
蓝色渐变的鱼尾,银色的头发,仿佛被海神亲吻过的精致容颜,周身还笼罩着淡色的光点。
你只是看见她,就仿佛看见了时间的庄严和神秘。
她睁开眼睛,像蝶翼轻合。
于是两双鎏金色的眼眸相对。
她看起来是那样的真实又虚幻,我忍不住朝她伸出手去,可怎么也碰不到她。
她没有动作,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们之间的不是眼前仿若触手可及的距离,而是生死和时间。
“露露都这么大了呀。”
她金色的眼睛弯了起来,笑容中是肉眼可见的怀念。
“明明把你交给妈妈的时候还是小小的一只呢。”
我心头没由来的一梗:“已经过去三百年了。”
“已经过去三百年了啊。”她轻轻呢喃了一句。
然后轻巧地掀过了这个话题:
“露露这几年一直在做着同一个梦吧。”
我点了点头。
“是真的哦,”她看着我“露露的梦,是真的。”
“亚蒂兰斯……不,这个世界真的有毁灭过那么多次。”
既然如此:“我该怎么做?”
她似乎有些惊讶:“为什么这样问?”
“你把我带到这里,总不能只是为了见我一面吧。”
我把头扭到一边,不去看她的眼睛。
“破局之处正在于你,但具体要怎么做……抱歉,我不知道。”
我惊讶的看向她。
“在露露的梦里,不是已经尝试过了所有方法了吗?“
“那……”
“你愿意和我一起赌一个可能吗?”
“把你送走,去异世界,去赌我所看到的,那个唯一可以拯救世界的可能。”
“我愿意。”我答应的十分干脆。
“凯瑟琳.亚蒂兰斯,我陪你去赌。”
“我要去做什么,是找什么东西吗?”我问。
“不,”她笑了“做你自己,命运自会让你找到答案。”
我只能接受了这个听起来好像没给出答案的答案。
可能是觉得过于紧张了。她笑了两声:
“露西尔真漂亮,和你爸爸长得也好像。”
"不要埋怨你父亲,是我施法让他忘了有关我们的一切。"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从父亲又聊到其他的东西。
我眼睛发酸,伸出去想要抓她的手被无形的屏障挡在了半空中,我只好把手收了回去。
她注意到了我的动作,不再说话了。
“我不怨你的,“我顿了顿,“你是祭司,现在我也是了。”
“以亚蒂兰斯起誓,我们会成功的。”
“我走之后,你想办法告诉他们,我是自愿的,也一定会过的很好。”
“还有。”我咬了咬唇。
“下次再见面时,给我个拥抱吧。”
“妈妈。”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的眼里滑落,又好像没有。
我等待着,最后听见她说:
“好。“
……
典礼场的时间重归正序,却不见露西尔。
雅柯伸手拢住周围的淡蓝光点,将它紧贴于心口,良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