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淑妃毒发身亡,先帝悲痛万分,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甚至因为太受打击,连淑妃的葬礼都没露面。
但另一方面,葬礼上,太后,也就是当时的皇后,表现得极为悲痛,好几天粒米不进,只是日夜不断地守在佛堂跟前,为淑妃祈福、念经……宫里嫔妃都说,皇后与淑妃的感情太深了,淑妃一死,皇后就像死了一个同胞的姐妹。
也正因为皇后表现出的悲伤如此真诚,如此深厚,毫无作伪的痕迹,先帝也就放下了对她的怀疑。
“现在看来,下毒是不假的,太后当时的悲伤也是不假的。”甄自桅漠然看了岑子岳一眼,“她是真心怜惜你母亲,也是真心不能容忍她的野心。对一个身居高位、头脑冷静的女人而言,这二者其实并不冲突。”
淑妃死后,她那还在牙牙学语的儿子,迅速被皇后抱走,名正言顺地带到身边亲自抚养。
也许人一旦死了,她那些恶劣的行径就会自动被活人给忽略,而只剩下生前那些美好的印象。皇后再度恢复了仁慈的姿态,她对淑妃的儿子百般关爱,甚至比自己亲儿子还要疼爱。她在孩子还很小的时候,就恳请先帝封岑子岳做亲王,虽然这一提议被先帝和群臣驳回了……皇后的这份陈情,也更加打消了先帝对她的怀疑。
所以后来先帝驾崩,景元帝登基,他就顺应了母亲的这个要求,将弟弟封了颐亲王。
也许对当年的皇后而言,这可怜的男孩不光是她最好的女伴所生的孩子,更是她心上人的妹妹所生的孩子。
毕竟逝者已逝,淑妃的种种野心,已经不能对她再产生半点危害了。
甄自桅的讲述,暂时告一段落,他给出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太惊人了,其中很多是甄玉和岑子岳早就有所猜测的,也有他们全然没有想到的。
甄玉无法立即断定,父亲说的全都是真的,她甚至很难有力气去思考,她觉得,自己要把这么一大篇东西全部消化完,就已经很困难了。
甄自桅看看俩人有点发懵的眼神,脸上露出一丝讽刺的笑:“这就受不了了?接下来,还有更见不得人的呢。”
甄玉不知为何,心里忽然生起某种不安,她觉得甄自桅这样子,像是要一次性把所有的秘密全都说出来,连一刻都等不急了。
她索性一把抱住甄自桅的胳膊:“咱们先下山去!后面的您以后再慢慢说!”
甄自桅用温柔的目光望着她,却摇摇头:“傻丫头,我走不了。”
“为什么!”
“你还没看出来吗?我和这座神庙是共生的,我不能离开这里。”甄自桅轻轻喟叹,“我的使命就是在这里看守……虽然我一直盼着能有人进来,打破这里的结界,把这些隐藏多年的秘密公之于众,不过,我没想到来的会是我自己的女儿。”
他又笑了笑,摸摸甄玉的发辫:“你真的和你母亲一模一样,我们当初,还曾谈过到底是男孩好还是女孩好,后来我们一致认为,应该生个女儿。现在看来我们是遂愿了。”
甄玉的眼泪都涌出来了!
岑子岳却在一旁忽然道:“将军,既然这些陈年隐秘就连你都知道了,那么先帝当年,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吧?”
甄自桅点了点头。
第一个告诉先帝真相的,是当时的玄冥司统领白安,也就是如今的白长老。而他之所以会去调查这些事情,也是因为淑妃死后,先帝暗中给他下的命令——按理说,他是接不到这种命令的,他不该调查大祁天子的后宫。
因为玄冥司理论上是不负责后宫事务,更不能擅自调查嫔妃的私密事。
然而这一次,是先帝亲自下了令,虽然先帝认为淑妃的遗言,很大程度上是重病患者的呓语,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命白长老调查一下。
没想到这一查,就查出了可怕的真相!
皇后进宫前,曾经与那名突厥奴隶也就是淑妃的哥哥密会,俩人一同去庙里上香,去逛街市,去踏青游玩……这些细节,全都有人目睹,比如太傅府的奴仆,比如皇后当年的贴身丫头婆子。
白长老是个非常有本事的人,他竟然将二十年前的旧事全部翻了出来,取得了多个人证。
先帝当时听得脸都青了!
可他仍旧不肯相信,先帝认为,也许俩人是认识的,也有过一点情义,但总不至于发展到违背礼仪的私情。
于是白长老又出示了第二份证据,那是从皇后的宫里找出来的情书。
那是那个突厥奴隶写给她的,情书用词十分大胆热烈,字里行间毫无隐晦,很明显俩人早就是情侣了。
先帝此刻,已经坐在椅子里,动弹不得!
但是皇帝的尊严,仍旧不允许他败下阵来,他依然坚持,即便如此,皇后也不可能给一个低贱的突厥奴隶生下孩子。
然后,白长老就出示了第三份证据:当今突厥那个年富力强,刚刚上任的新国师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