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早知宝玉不爱科举进学,这番问话只是为了观察宝玉的态度。
这一问一答,心中便有数了。
林如海此行前来还特地带了一车谢礼,瞧着不多,却样样是精品。
荣府因元春之故,同太子一党走的极近,林如海在这等节骨眼儿上,自然不会授人把柄。
他不好同荣府表现太过亲近,又不能太过冷淡被人指责不记恩,故而轻车简从低调拜访。
林如海送的礼物也是投人所好,送贾赦的奇巧玉器,送贾政的是名家孤品,贾母得的是珍贵药材,送给小辈们则统一的羊脂玉配。
“人到了便是,总要这般客气。”贾母笑着埋怨,又连声唤过黛玉,将黛玉抱在怀里叮嘱。
林如海笑着贾母寒暄片刻,便要带黛玉回去。
“你回去可以,我的玉儿要留下。要走你自己走。”贾母抓住黛玉不放:“我的玉儿都三年没有见老祖宗了,你这狠心的爹,竟然这就要带走她。”
宝玉也紧张地看向林如海,连声附和:“林姑父,妹妹回去也是无聊,平日里闲着没事干。
我们这里就不一样,一群姐姐妹妹都能和林妹妹一起聊天解闷,不仅如此,家里还新来了两个极好的姐妹,我们兄弟姊妹一起亲亲热热的,多快活呀!”
林如海心中一顿:果然是个风流种子。
“宝玉,”林如海面色微沉,用长辈的口吻严肃道:“你年纪渐长,怎好整日想着同姊妹们玩乐?
不说用功读书举业,也该多翻看经史典籍明智,陶冶情操。”
提点过宝玉,林如海婉拒贾母:“不止宝玉,玉儿的年纪也渐大了。正好这些日子府中事务繁杂,小婿有意让玉儿管理府中中馈,锻炼掌家本领。”
贾母眼神微闪,故作不满:“你也说了,自家刚到京城正是忙乱时候,也好意思让我的玉儿去劳心劳力。
无论什么事,都要循序渐进,哪有一口气吃成个胖子的?
你便是想让玉儿练习,也该先一点一点的来。”
言罢,不等林如海再说什么,就一锤定音:“你那里乱七八糟的,实在不是适合玉儿练手的地方。
反倒府里的事情早由凤丫头理顺了的,就让玉儿跟着凤丫头先练一段日子,然后接手她自己的小院,姐妹们的院子,慢慢扩大范围,这样岂不顺当?”
“哪里好叨扰老太太?”林如海皱眉。
屏风后凤姐握着四季繁花包金团扇的玉手也渐渐停下摇晃的动作。
“玉儿过来,老婆子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叨扰呢?”
贾母反问道:“你整日忙于政事,夜里才家去,我的玉儿平日里连个能说话的知心人都没有,郁结于心,对身体也无甚好处。
府里都是玉儿的姐姐妹妹,偶尔有些磕绊也不妨事,难道你还担心老婆子我苛待我的亲外孙女?”
“小婿不敢。”
林如海心思急转,索性挑明了说:“老太太,旁人不知道,咱们两家却清楚,当初玉儿和宝玉是定了婚约的。
既然如此,两人怎么适宜同居一府,玉儿过早接触荣府中馈也难免让外人议论。
玉儿是小婿的独女、掌上明珠,小婿怎么舍得她在旁人眼中有半分不是?”
此话一出,宝黛二人的婚事算是尘埃落定。
江南事败、甄家被抄,荣府乃是甄家老亲,颇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故而贾母心中一直坠坠。
林如海反而平布青云,哪怕贾母眼中宝玉再出色,也不得不承认,黛玉可挑选的余地太多。
元春封侧妃后,贾母好不容易轻松一阵,然而很快太子被废,府里那阵很是低调,好在太子很快复宠,贾母才心下稍安。
只是到底不如林如海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在官场走过来的踏实。
林如海肯如此说话,贾母总算不用为这对小儿女操心了。
于是容色缓和,声音也不如刚刚强势:“咱们哪是那些迂腐人家?
你保管放心,我这就命人把宝玉迁到外院,这么大的国公府,外院内院分隔开来,倒要看看那些挑拨是非的人还有什么好说?”
说着,就转头看向喜得发呆的宝玉,对他道:“听见没有,你姑父许了咱们家什么?
你以后合该改改那副闲散的模样,也好让你姑父对你放心。”
宝玉乍一听见林姑父同意林妹妹跟自己的婚约,头脑一片空白,哪里还在意搬到哪、表现什么上进,如今便是立刻让他做到考场上恐怕也不算什么。
当即冲林如海深鞠一躬,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谢、谢姑父,侄儿一定、一定好好爱护妹妹。”
林如海心中马上冒出悔意,又强行压下去。
他扭头看了一眼黛玉,只见黛玉眉头轻蹙,不知想些什么。
罢!
林如海心中轻叹,君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