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给黛玉留个暖阁,宝玉在那里就不方便了。
贾母便吩咐道:“把宝玉挪出来吧,同我一起住在套间里,把碧纱橱的房间留给你林姑娘住。”
宝玉不愿:“我住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很好,何必挪来挪去打扰老祖宗?”
黛玉才刚跟宝玉闹了别扭,哪里想跟宝玉同住一间呢?
心思一转,拉着贾母的胳膊开始撒娇:“那让我跟老祖宗住,我正想孝顺老祖宗呢!”
宝玉虽有些痴病,可一颗心思倒是极单纯,闻言便知自己跟新来的妹妹不能住一间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挪出来,给新来的妹妹腾一个大点的地方:“罢了,还是我挪出来同老祖宗一起住吧。”
贾母笑指着这双小儿女,同一旁为自己按摩的鸳鸯道:“瞧这一对玉儿,都争着孝顺老太太我呢!”
“要不说老太太是极有福气之人呢!”
宝黛二人争了一番,最终还是听了黛玉的话。
毕竟黛玉如今有自己的小院,以后多是要在听雨轩住的,何必特意挪了宝玉的地方,留出一个空房来?
这夜,黛玉因与贾母一间,老太太觉浅,早早熄灯歇下。
宝玉那里则不然,家里新来个神仙般的妹妹,宝玉闭上眼睛全是林妹妹的影子,索性一把掀了被子。
袭人歇在一旁的小床上,宝玉一起,她也立刻醒了。
见宝玉一身中衣,忙跑下来取了厚衣裳,伺候宝玉穿上:“二爷再有什么事,也万不敢这么一身衣裳就出来了。
冬日刚过去,又是夜里,二爷也不爱惜自己身子,有什么事吩咐奴婢来便好。”
“你也累了一天了,我不过起来一趟,何必又吵醒你。”
“二爷这又是什么话,奴婢伺候二爷是应该的,奴婢心甘情愿。”
袭人一边帮宝玉整理衣裳,一边道:“也就二爷心疼我们这些奴婢们,哪里像一些公子哥们,根本不把我们这些下人当人看,动辄又打又骂。”
宝玉便笑道:“你成日在府里,怎么也知道外面这些事?”
袭人偷偷抬头瞥宝玉一眼,道:“茗烟跟着爷外出,见多识广,偶尔会跟奴婢聊上两句,奴婢自然就知道了。”
宝玉果不在意这些,袭人心中长舒一口气。
宝玉如今满心都是自己的林妹妹,便是平常,他也不在意底下人这些眉眼官司的,何况现在?
衣裳稍稍整齐,他便推开袭人,将上好的宣纸铺开,提笔写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青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袭人一旁伺候笔墨,见宝玉颇有一番痴态,不似寻常,便问道:“二爷写的这是什么?
奴婢虽不识字,也觉得是极好的诗。”
袭人的问话把宝玉思绪突然打断,林妹妹的影子一下从脑海中消失了。
宝玉怔了片刻,才缓缓叹道:“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这样好的诗,竟不及妹妹万分之一。”
袭人才知道宝玉大半夜不睡,偏要起床写诗的原因。
苦口婆心劝道:“原是为了林姑娘,这更不该了。
爷便是不为我们这些丫头奴婢们着想,也得爱惜自己的身体。这大冷天,爷半夜起来写东西,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
宝玉怎么肯听袭人絮叨:“我只起来这么一会儿,哪里就冻着了?若真有事,夫人问起,你们只往我身上推便是。”
袭人眼中便落下几滴泪:“二爷便是不在乎奴婢们,也该想想林姑娘。
林姑娘刚失了母亲,又要连夜赶路。如今二爷也不顾念自己身体,若真受了冻,岂不更让林姑娘心疼?”
“好了,我去睡便是了,你可万不要把这事传到别人耳朵里去。”
奇怪,明明黛玉刚来不到一天,可无论贾母还是袭人,都爱拿黛玉来规劝宝玉,偏偏每每奏效。
“二爷便是不说奴婢也知道。”袭人见宝玉马上放下纸笔,忙过去收拾。
好的不灵坏的灵,第二日一早,宝玉便有些咳嗽。
因就住在老太太隔壁,想瞒也瞒不住,宝玉便歇了心思,老老实实出去向贾母请安。
席间,莫说是贾母,便是黛玉都发现了宝玉的不对。
“宝哥哥可是有些不舒服?”
“没有,没有,”宝玉连连摇头:“林妹妹不必担心,可能是早起天寒,呛了嗓子,过个一时半会儿便好了。”
“你屋里的丫头是怎么伺候的,原想着袭人是个稳重的,怎么也如此不晓事。”宝玉一急,咳得越发厉害,贾母脸色越发阴沉,凌厉的目光射向袭人。
袭人忙跪下请罪:“是奴婢的错,没有照顾好二爷。”
“老祖宗,她不过是个丫头,哪里管得了我。”
宝玉忙笑着拉住贾母的手: